文輕塵啞着聲怔然愣神:“這算是榮耀嗎?”
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哪怕是他得勝歸來,依舊是王宮裡最不得寵的二皇子。若不是最後他使了手段争上一争,怕如今連在王宮的資格都沒有。
在見到父王的最後一面時,看見的隻有父王眼中的厭惡和嫌棄。
“可我母妃隻是一個宮女,若不是父王心善,我都沒資格是二皇子……”
所有人都對他這麼說,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他莫大的福氣。
白榆晚搖了搖頭,眸色清澈如水:“身份是别人給的,而你的榮耀是你自己掙的。哪怕你不是二皇子,你護國的榮耀依舊在。”
微風拂過,一段紅綢飄來,遮住了他的眼。
一襲綠衣的白榆晚,一雙明眸亮的驚人。眼中沒有世人所謂的悲憫和可憐,有的隻是認真和笃定。
他突然,就不想放手了。
他明明知道白榆晚這次要求出宮,定是想找機會離開。他在殿中想了三日,每日夜間都會去她的寝宮看上兩眼。至于為什麼白日裡不去,他知道二人見了面也是徒增煩惱。
可最後,還是同意了她的請求。
他本來隻是對她感興趣,想捉弄捉弄她。再到後來懶得捉弄了,想直接放她離開。
可方才她所說的那番話,是那樣赤城。
他不止一瞬,想将她據為己有,哪怕這是别人的妻子。
“我想要你,與我共享這榮耀,共享羌國盛世。”文輕塵收起了往日的輕佻,鄭重地說着這番話。
可在白榆晚看來,隻感覺到了驚吓。
“這倒是不用……你隻要以後能做個好王上,便是不負這份榮耀了。”她讷讷笑道,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才紅綢遮面時本是最好的時機,她卻一時沒察覺。
突然,眸光掃過一個人的身影。
白榆晚呼吸一滞,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衣袖。
那人好像謝邵,雖然戴着面具讓她看不見面容,但給她的直覺,這就是謝邵。
環顧四周,這裡确實是東街口,沒想到接應的人就是謝邵。
難道方才自己快摔倒時,推了她一把的人也是謝邵?
她猛然朝那邊看過去,但這樣大幅度的動作引得文輕塵看了過來:“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那盞燈,挺好看的。”白榆晚搖搖頭,隻能裝作在看花燈。
謝邵肯定是僞造了身份進來的,在這個時候出手,不是什麼好時機。
文輕塵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隻是走過去扔了幾兩銀子,拿上了白榆晚方才随手指的花燈。
“諾,給你。”他遞給了白榆晚,後者無奈隻能拿在手中。
她又開始猜不透面前的這個人了,一會兒心情好,一會心情不好。
接過那盞燈的一瞬間,不遠處有一個人的花糕攤子突然倒了,好在花糕都還在籠中沒有散落在地上。
又不知道是誰在二樓酒樓撒了不少銀子,引得下面的百姓瘋搶:“大家快看,地上有銀子!”
人群的動亂将白榆晚和文輕塵二人沖散。
事到如今文輕塵還不明白的話,就真的是愚蠢了。
他試圖朝白榆晚那邊走去,但人群卻将他越推越遠。
白榆晚靠着靈活的身體終于擠出了一撥人群,再往後看時,已經找不到文輕塵的蹤迹了,但也沒看見謝邵。
“在東側屋内,有一具屍體,姑娘先去,公子馬上就到。”
是阮倉的聲音,可周圍的人太多了,白榆晚也沒看到他。
但聲音不會聽錯,她朝着阮倉說的地方過去,是一處較為破敗的宅院。地上俨然躺着一具屍體。不僅身形與她差不多,甚至連衣裳都一樣。
這倒是讓她有些震驚,這件衣裳今天早晨才到自己手中,這麼短的時間内,是如何找到一樣的衣裳?
那麼隻剩下一種可能,紫菱便是謝邵的人。所以才能順利将消息傳入宮内,傳入她的殿中。同時也能找出一件一樣的衣裳。
這些想法都隻在一瞬。
她将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下,又輕輕地貼在那具屍體的臉上,自己則是露出了本來面目。
随後拿起火折子,點燃了下面的稻草。
火勢漸起,她趁機離開了此處。
想來謝邵沒過來,應該是為了攔住文輕塵的護衛。
不過,她不打算去找謝邵。
如今人皮面具在那具屍體身上,她便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死了的人是穆婉清。
包括謝邵。
她走進一間成衣店,用手頭的銀子買了件樸素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