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感覺自己長到十八歲還沒這麼開心過,而她隻是簡簡單單和裡昂吃了頓飯而已。飯桌上他們聊了天,就像普通朋友那樣。樂樂一開始覺得裡昂像是有點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但後來他們聊起了學校,驚訝地發現兩人居然是校友,都曾在浣熊市中學就讀,不過時間是錯開的。
很快,樂樂就告訴了裡昂自己是孤兒,十幾歲才被父親收養,因為她覺得這種事兒最好不要等對方自己發現,然後弄得不尴不尬的。不過樂樂也不想多談孤兒身世,因此三言兩語結束戰鬥。
她又不是霧都孤兒,或者長腿叔叔的贊助孤女,沒有長篇大論的故事可以賺人眼淚。
裡昂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了樂樂對此的态度,因此相關話題隻停留在學校。他們一起嘲笑迂腐的教導處主任,談論學校後山的小樹叢以及流傳其間的鬼故事。裡昂告訴樂樂他念書的時候喜歡的秘密地點,那些屬于男孩子們的探險區域,而樂樂也能找到對應的一兩處,畢竟她可不是三好學生。
“排球課是最爛的。”樂樂無差别痛恨所有需要組隊的體育課課程,但排球課顯然不隻是“組隊”那麼簡單。
對此,裡昂投來好奇的目光。
“你大概能想象,我和大部分青春期少女都合不來。”樂樂撇了撇嘴,“所以我讨厭需要兩兩分組對練的活動。尤其是我姐姐因為智商太高去讀大學之後,你想想得到她平庸的妹妹繼續留在中學當差等生是什麼感受。”
“青春期的小孩兒可不好對付。”裡昂同情地點了點頭。
樂樂朝裡昂眯眼,“你講話像個四十歲的大叔。”
裡昂大笑起來,“我以為你才是那個生下來就四十歲的。”
“我能想象出你四十歲什麼樣。”樂樂單手托腮,雖然話裡有話,但她并不指望對方聽出來,“要比現在更棱角分明一點。”
裡昂看上去有些吃驚,但并不是生氣的那種吃驚。“是嗎?”
“你要是當了條子,肯定會變得更棱角分明。”樂樂理所當然地說,“你這性格當不了壞警察,當好警察又是很辛苦的。”
“是嗎?”裡昂看着樂樂,神情有些變幻莫測,他把兩隻手交握放在桌上,“對此我可沒法确定,我想隻有我真的當上警察才能知道了。”
“我就能确定。”樂樂信心滿滿地說,“我見過很多爛條子,聞着味兒就知道是不是。”
裡昂瞄了她一眼,“我該把這當成贊美嗎?”
“對呀。”樂樂沾沾自喜地說,“你聞起來像好警察。”
裡昂搖着頭,笑得挺無奈,但又好像無論樂樂說什麼奇怪的話,他都準備照單全收的樣子。
“我們什麼時候去靶場?”樂樂問道,于是他們又轉戰到了裡昂的車上。準确地說是裡昂他爺爺的車,一輛白色的普利茅斯。兩人還在聊天,不過話題不知怎的轉到了“什麼東西最可怕”這個話題上。
樂樂對此的看法是:“會走動的等身玩偶最可怕,不接受任何反駁。”
“會走動的等身玩偶?”裡昂又好笑又驚訝地瞟了她一眼,“你是說穿着玩偶服裝的人?”
樂樂用力點頭,“在商場見過幾次,我都是繞着走的。我讨厭等身玩偶,尤其是有些還故意往你身邊湊。”
“他們可能隻是想逗你玩。”裡昂笑着說,“但别擔心,浣熊市的商場沒有等身玩偶,紐約倒是有不少,有一些還在街邊發傳單之類的。”
樂樂誇張地哆嗦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問裡昂:“你呢,你最怕什麼?”
“……蟑螂?會飛的蟲子?”裡昂聽起來自己也不怎麼确定,“我膽子挺大的。”他露出那種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内部笑話的神情,讓樂樂心癢癢的。
“我們應該去鬼屋玩。”樂樂建議,然後心血來潮地說:“你知道阿克雷山有個挺有名的鬼屋嗎?不是市裡面步行街上開的那種劣質貨色,裡面隻有道具和喜歡尖叫吓人的工作人員,我說的是貨真價實的鬼屋。”
裡昂臉上的神情帶了點兒嚴肅,“鬼屋?”
“就在山區,離山裡那些别墅其實不怎麼遠,但不是一起建起來的。那棟鬼屋年代要更久遠一些。”樂樂說道,“我小時候住的孤兒院就在山上,所以我聽過好多傳說。那個鬼屋我沒自己去過,但當時孤兒院一直傳說有小孩兒偷偷跑到鬼屋去探險,然後再也沒回來。我姐姐就因為這個,都不允許我在山上玩。”
裡昂不置可否地說道:“那些地方對小孩子來說可能确實比較危險。山上說不定還有熊之類的。”
“如果你熟悉地形的話,熊才不會成為問題呢。”樂樂自信滿滿地說,“隻要你比我姐姐膽子大就行。”
“你姐姐……”裡昂猶豫了片刻,然後問道,“你姐姐,你說過她去……出差了?”
樂樂稍微一回想,自己好像确實是在現實世界中——字面意義上的現實世界,不受夢神墨菲斯幹擾的無聊世界——和裡昂說起過姐姐出差了,不過她應該沒提起阿克雷山。阿克雷山是她在夢裡提起的。
該死,她得減少回憶那場夢的次數,最好的方法是重新再做一場更加精彩的夢,但樂樂懷疑那場夢很難被超越。
“她忙嘛。”樂樂把頭扭開,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姐姐就是很忙,我剛回來幾天她就出差去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你也不是一個人啊。”裡昂說道。
樂樂從車窗倒影看到裡昂看了自己一眼,她的心砰的一跳,吓得都以為自己要臉紅了。樂樂甯可挨上對手一記後手重拳,也不願意在别人面前臉紅,尤其是在男孩子面前。
還好沒有。謝天謝地,她的臉皮還是蠻厚的。樂樂擡手搓了搓臉,随便嘟哝了幾句什麼。裡昂輕聲笑了起來,笑得她又搓了搓臉,使勁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