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從沒有這麼期待過休息日。
這挺傻的,但她以前的生活就隻有工作,以及在休息日洗衣服、收拾屋子,然後讀書、看報。坦白而言,她的工作比起閑暇生活要有趣得多,盡管累死累活的多少減損了工作的魅力,但樂樂其實相當樂于幫助“電子白癡”們解決家裡電器患上的疑難雜症。
然而再有趣的工作也比不上……唔,比不上出去玩。就算樂樂默默把腦海裡的砝碼換成了裡昂的模樣,也沒誰能夠指責她。她還記得那晚夢到的打靶遊戲,還有獎品。可惜夢裡的東西不存在于現實之中,不然她還真想把那個小挂件給弄到鑰匙鍊兒上。
不知道裡昂會怎麼想。
哈,要是裡昂知道自己做夢夢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估計要麼會大跌眼鏡,要麼會笑掉大牙。寄生蟲啊、西班牙啊之類的,樂樂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實在是太豐富了,喪屍橫行浣熊市也就算了,怎麼還跑到歐洲去了呢。
“樂樂!”老闆從辦公室裡吼她,“别他媽傻笑了!我讓你坐櫃台是讓你接電話的,不是讓你吹着老子的電風扇做白日夢的!”
“知道了!”樂樂紅着臉吼回去。老闆轉過頭去繼續忙,但樂樂敢發誓他肯定在嘀嘀咕咕地編排她。
正巧倉庫幹活的壯漢小哥路過,朝樂樂歪嘴一笑,“昨晚玩得開心?”這家夥還一臉過來人的樣子。
“開心得很。”樂樂磨着後槽牙回答,“打了一晚上的槍。”
對方顯然是誤解了,一路奸笑着回了倉庫。
等到快下班前的二十分鐘,樂樂就像屁股上紮了釘子一樣坐立難安。老闆罵了她三次,然後就随樂樂去了。
唯一能讓樂樂沒在盯着時鐘——那玩意兒絕對産生了自主意識然後在跟樂樂作對,故意走得像蝸牛爬一樣慢——的時候揪光自己的頭發,或者僅靠迫不及待的能量就給老闆的整個店鋪供電的,就是裡昂到得相當準時。
那家夥是騎摩托車來的。
“哇哦。”樂樂一路小跑出賽博電子的時候身後有人在猛吹口哨,所以她可能有些臉紅,但樂樂一看到裡昂倚着摩托車在等她,就把傻帽同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裡昂遞給她一個頭盔,說:“不介意今天去兜兜風吧?天氣還可以。”
“不呐,我最喜歡兜風了。”樂樂覺得自己聽起來不太聰明,不矜持到了可悲的地步,不過她完全在意不起來。“準備告訴我目的地在哪兒嗎?還是我得靠猜的?”
“在山區那裡。别擔心,我帶了防蟲噴霧。”裡昂沖樂樂笑笑,“最近發現一條風景很好的觀光車道,我們可以趕在日落前去那裡。回來的路上吃個晚飯什麼的。希望你不介意快餐店。”
樂樂完全不介意快餐店。她坐在裡昂的摩托車後座上,戴着頭盔抱緊裡昂的腰的時候,壓根兒想不起來“介意”這個詞兒怎麼拼。
裡昂騎得很快,但樂樂坐在車後座上感覺十分安穩。她記得姐姐曾經說過類似“一個男人可不可靠坐他的車就能知道”這樣的話,雖然當時樂樂覺得這話很扯淡,畢竟姐姐還覺得威斯克開車很可靠呢,但現在坐在裡昂身後,樂樂覺得一個男人車開得好的确讓人神魂颠倒。
風很大,因為車速很快。裡昂在市區還沒有真正提速,但穿過工廠林立的郊區,沿着寬闊的公路逐漸接近山區的時候,裡昂的确把車速提到了讓樂樂不得不整個人全都縮在裡昂身後的地步。她戴了手套,但好像完全不管用了,貼着裡昂肚子的掌心的确挺暖和的,但她的手背完全麻了。
然後裡昂騰出一隻手,把夾克拉鍊拉下來一點,抓着樂樂的手腕塞進了衣服裡面。
樂樂屏住呼吸,好幾秒鐘之後才想起來如何正常喘氣。她耳邊除了風聲全都是自己的心跳,當裡昂在公路上轉彎的時候,她幾乎都能感到離心力要把自己那顆不安分的髒器趁機給甩出去。
然後車子一拐,駛上了山路。裡昂默默放慢了速度,路兩旁的樹枝不斷從他們頭頂拂過,車輪碾過塵土發出和柏油路不一樣的柔和聲音。
等車子停在車道盡頭,樂樂跳下車子、摘下頭盔,捋了捋汗濕的頭發,沖裡昂開心地笑起來。
裡昂伸手替她把外套的兜帽拉起來,“山裡風可不小。”他拉着樂樂往車道右手邊走,“這邊。”
“你知道,恐怖電影有不少都是這麼開場的。”樂樂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小跑着跟上裡昂,“變态連環殺人犯和無辜又天真的少男少女。”
裡昂回頭沖樂樂笑:“我保證不是帶你去看藏在深山裡的恐怖屠場之類的。”
“得了吧,咱們兩個裡面,絕對是你更無辜天真。”樂樂故意翻了個白眼。裡昂大笑起來。
前面,鑽過一排稀疏的灌木,兩人來到一個低矮的山崖邊上。這地方長滿醋栗,紅寶石一樣的果實隐藏在生命力旺盛的藤葉和尖刺後面。更遠的地方,開闊的谷地像是鋪了綠毯一樣,起伏的樹梢被赤紅的夕陽照亮。不算什麼曠世美景,但就是讓樂樂靠着裡昂,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很安靜,對吧。”裡昂說,當然他指的是山裡相對的安靜:除了鳥叫、蟲鳴,還有樹梢被風吹動的聲音之外,這裡幾乎什麼都聽不到。沒有車聲,沒有工廠日夜不休的轟隆聲,遠離人類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