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昂天蒙蒙亮的時候回到祖父家,他雖然一宿沒睡,但精神相當亢奮。考慮到晚上還有重要行動,裡昂知道自己最好想辦法睡上幾個小時,不過他也知道現在自己沒可能睡得着。
“小子,”祖父冷不丁地開口幾乎吓了他一跳,裡昂完全沒注意到廚房還有人在,“你昨晚跑哪兒去了?”
“随便走走。”裡昂有些愧疚自己不得不對親人撒謊,但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一切還好嗎?”
“什麼‘一切還好嗎’?”祖父哼了一聲,“你們年輕人說話,越來越不接地氣。冰箱裡有吃的,餓了就去吃。你爸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一頓飯能吃三個人的量。”
裡昂忍不住笑起來,“我吃的不少,爺爺。”
“你最近基本沒吃,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活活餓死。”祖父頓了頓,看着裡昂,“我知道你的小女朋友失蹤了,但你得撐住,裡昂,為了你們兩個。”
“我知道。”裡昂點點頭,在這短暫的片刻無比渴望自己能喝上一杯,“爺爺,我知道。我不會垮掉的。”
對此祖父隻是歎了口氣,搖着頭走向了客廳,在圓桌旁的折疊椅上緩緩坐下,展開裡昂順手捎進來的報紙開始閱讀。
裡昂從冰箱裡拿了點兒剩菜出來胡亂吃了,又喝了杯牛奶。他之前把報紙拿進來的時候掃了一眼新聞欄目,找到一小段兒關于樂樂失蹤的報道,沒有提及任何姓名,隻說住在某某處的年輕女性夜晚遭到襲擊被人擄走至今下落不明,鄰居夜裡聽到呼救聲立刻報警,警察來了之後卻完全找不到匪徒蹤迹。
新聞記者叫本·貝托魯奇,報道的重點似乎落在了浣熊市居民的人身安全上面,暗示浣熊市警方的無能。但裡昂似乎從字裡行間讀出了記者對這一整件事背後的黑幕所抱有的懷疑,甚至挖出了案件發生不到三天就移交給了FBI這樣尚未公開的信息。
客廳裡,祖父重重地歎了口氣,放下報紙,喃喃說了些什麼。裡昂端着倒好的兩杯冰紅茶走到桌邊,把其中一杯放到祖父面前。
“伯拉納警長是個負責人的好警察。”祖父說,果然他也看到了關于樂樂的那篇報道,“他會想辦法找到那孩子的。”
“案件已經移交給FBI了的話,伯拉納警長應該不會再負責這個案子了。”裡昂平靜地說道。
祖父搖搖頭,“FBI?那幫人隻會在别人家裡安裝竊聽器,挑撥離間、破壞家庭。對老百姓的事兒,他們幫不上半點兒忙。”
上輩子也算王牌特工的裡昂不打算對此多做辯解。雖然他不是FBI的特工,不過人們對特工和對警察的看法的确天差地别。
倒不是說人人都喜歡警察。
樂樂不就一視同仁地都不喜歡嗎?
這念頭有些令人喪氣。裡昂喝了半杯冰茶,打開電視機。本地的早間新聞對國家大事一筆帶過,然後開始介紹市裡新開的玩具商城,超級市場裡正在進行的打折促銷活動,諸如此類。
美好的一天就此拉開序幕。
裡昂上午渾渾噩噩地過去了,中午随便吃了點之後終于在自己的床上睡得人事不省。他以為自己會夢到樂樂,結果夢境卻充斥着令人渾身冷汗的恐怖畫面,上輩子在警局還有下水道的所見,以及那個墳墓一樣的母巢實驗室裡發生的可怖之事。
等他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立刻感到身後有人抱着自己,兩人像兩把勺子一樣貼得緊緊的。
裡昂的心倏地懸了起來,他迅速轉過身,看到蜷縮在自己背後熟睡着的樂樂,一時間還以為她自己逃出來了,隻是喜悅還未湧起,裡昂就注意到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以及摧殘者玻璃窗的狂風驟雨。
睡前裡昂設好了下午的鬧鈴,所以說眼前的這一切仍舊是夢。
無聲地歎息着,裡昂低下頭,輕輕拂開樂樂臉上的發絲。她的頭發有些潮濕,亂糟糟的短發因為沒吹幹就睡覺而變得橫七豎八的。房間裡稍微有些冷,裡昂默默拉緊了被子,兩人在溫暖的被窩裡緊貼在一起,像是平平常常相擁而眠的情侶。
裡昂願意用任何來交換好讓這一幕成真,而不是像現實中那樣,樂樂不知所蹤,極有可能落到了保護傘的手中。
“嗯?”樂樂迷迷糊糊地發出聲音,但眼睛都沒睜開。
裡昂“噓”了一聲,重新躺回枕頭上,抱緊她,在她耳邊低語:“沒事兒了,睡吧。”樂樂也摟緊裡昂,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熱乎乎的氣息吐在他的心口。
再次醒來,鬧鈴像是追魂索命一樣拼命響個不停。床上沒有樂樂,當然了。裡昂翻身把鬧鈴關掉,然後在寂靜中不安地意識到外面真的在下雨,而且下得不小。
祖父沒出門,裡昂從卧室出去的時候發現他正戴着眼鏡讀書。看到裡昂背着包在門口換鞋,祖父摘下眼鏡看着孫子,問道:“你要出門?”
“嗯。今晚可能不回來了。”裡昂給靴子的鞋帶打了個結實的結,“不用給我留門,如果太晚了我就在朋友家過夜。”
“你不是要去搞什麼危險的勾當吧?”祖父朝他眯起眼睛,“雨下得這麼大還出去亂跑。是不是跟你之前混在一起的那些機車黨?”
“不是。”裡昂搖頭,“隻是認識的一些朋友,沒事的,我保證。”謊言,更多謊言,但如果今晚的事情出了意外,祖父什麼都不了解才是最好的。
可當時自己也是這樣想樂樂的:等事情都解決之後再告訴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