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夜的時候,裡昂再次接到了祖父的電話。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緊張。這算是基地的臨時公用電話,所以他接起電話的時候說了聲:“我是肯尼迪。”
“我們的人半個小時後到,布拉德是飛行員。”祖父開門見山,“讓那姑娘準備好,我們要轉移她。”
“什麼?”裡昂雖然有所準備,但這還是太突然了,“轉移去哪兒?”
“你不需要知道,孩子。”祖父那邊風聲很大,伴随着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我知道你還沒開學,但我建議你馬上回紐約去,短期内不要踏足浣熊市。”
然後祖父就挂斷了電話。
裡昂盯着嘟嘟作響的電話看了幾秒鐘,然後回過頭。樂樂本來蜷縮在沙發上看一本從茶幾下面掏出來的過期雜志,這會兒悄無聲息地起身摸到了他背後,幾乎吓得裡昂伸手去拔槍。
“我得走了嗎?”樂樂問道,蒼白的臉色襯得眼睛又黑又大,“去哪兒?”
“不知道,等爺爺回來我再問問他。”裡昂說道,但他已經知道自己很可能什麼都問不出。
裡昂明白“轉移”是什麼意思,那些人甚至不會在這裡停留超過五分鐘。但至少裡昂要知道樂樂将會被轉移去哪兒。
“什麼時候?”樂樂又問。
“半個小時之後。”裡昂低下頭,把樂樂拉近了一點,在她頭頂輕輕一吻,“不會有事的。”
樂樂低下頭,沮喪地說道:“我還以為能和你多待一會兒的。”
“我會想辦法去找你的。”裡昂鄭重地說,“樂樂,我保證。”他會想出辦法的。也許要隔一陣子,但他會想出辦法的。轉學,或者找份工作。
雖然祖父沒有明說,但裡昂認為那個轉移地點應該與他和吉爾預想中的相去無幾,頂多是具體位置會有出入。
隻是這比裡昂想的還要困難,把樂樂的安全交到别人的手上。
“我會夢到你的。”樂樂輕聲說道,伸手抱了抱裡昂,像是她不知怎的察覺到了裡昂竭力掩飾的不安,“但在我醒着的時候,我會保持警惕,我會照顧好我自己。”她一邊說一邊擡起頭看着裡昂。
裡昂摟着樂樂,放縱自己沉淪了幾分鐘。
巴瑞被裡昂叫醒的時候正睡得沉,但當那年輕人說明情況之後,他立刻就清醒了。
“戴維說明具體情況了嗎?”他一邊用冷水洗臉一邊問裡昂,“來的都有誰?”
裡昂搖搖頭,“爺爺隻說他馬上就到,布拉德駕駛直升機。”他看了眼表,“還有十七分鐘。”
“叫醒其他人。”巴瑞當機立斷,“小子,我們這是要應戰了,肯定是保護傘出了什麼幺蛾子。”
“現在是半夜。”裡昂一邊轉身準備上樓一邊說道,“他們就算幹什麼,也得等到天亮吧?”
“滴答滴,滴答滴。”巴瑞說道,“裡昂,恐怕我們的時間相當有限。”
很快,吉爾和卡洛斯也下了樓,兩個人都像冬日早晨的寒風一樣清醒。
外面的夜仍深沉。他們打開了一部分照明燈,安全屋算不上燈火通明,但也差不多是他們幾個入駐之後最明亮的時刻。
“嘿,樂樂。”吉爾看了眼沙發上坐着的樂樂,問道,“你還好嗎?”
“嗯哼。”樂樂點了點頭。她已經穿好了外套,頭上還戴了頂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貝雷帽。吉爾注意到她手裡抱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着水。
“你要是想帶些水路上喝的話,那點兒可能不夠。”吉爾溫和地說。
“是熱水,暖手用的。”樂樂舉了舉手裡的小玻璃瓶。
一旁,裡昂低聲對吉爾解釋說:“她的體溫一直在下降。”
吉爾驚訝地看了一眼樂樂。“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轉向裡昂,“我以為樂樂在好轉了。”
“剛開始的。”裡昂隻說了這麼一句。他對吉爾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段對話,而是回到了樂樂身邊,蹲在沙發旁,“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嗎?”他問樂樂。
“不讓陌生人抽我的血,不讓陌生人給我打藥。”樂樂翻了個白眼兒,“我記住了,别把我當小孩兒對待,裡昂,你又不是我爸。”
“我也不想當你爸。”裡昂笑了笑,掩蓋内心的沉重,“瑞貝卡·錢伯斯會去的,我會确保她能去幫你。”
樂樂點了點頭,“好好念書。”她煞有介事地說,“不許挂科。”
“你又不是我媽。”裡昂故意說道。盡管他媽媽早就在他上大學之前就離開這個家去追求自由生活去了。
“乖孩子。”樂樂笑嘻嘻地拍了拍裡昂的腦袋。裡昂無奈地歎氣。
直升機準時到達了,一分鐘都沒遲。所有人都離開了安全屋,在螺旋槳制造的巨大噪音中擡頭向上看。探照燈在缺乏照料的草坪上投下蒼白的光,裡昂看到機艙門打開,然後三個男人沿着滑索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