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機械女仆給安排了更加舒适的床品的原因,姜沛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即使早上醒來忘記夢的内容了,嘴角上還挂着笑意。
等她起身時,一隻圓滾滾的東西從枕頭下滾了出來。
黃澄澄的,挂着一片青綠的葉子,姜沛湊到鼻子下聞了聞,是新鮮的柑橘氣息。
她忽然想起昨天納西爾所做的事情。
【祝福】
祝福和詛咒是拉蒂瑪的生物能使用的一種規則,可以通過語言施加在任何人身上,消耗能量讓說出的話達成真實,也就是言靈術。
是堪稱bug的設定。
姜沛沒想到納西爾将這種寶貴的機會用在了請她吃橘子這件事上。
突然有些感動……
雖然,這份見面禮有點容易上火?
又聞了聞橘子,猶豫着判斷從夢裡長出來的橘子能不能吃,忽然間感覺好像有人在自己旁邊糾結了很久了。
她轉過頭,發現波娜莉娅膽小地縮着腦袋,嘴唇蠕動,似乎很想要和她說什麼,但是又顧及着什麼不敢的樣子,頻頻往後面看。
姜沛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那裡的一群女生正在瞪着波娜莉娅,用眼神催促她。
她便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姜沛的肩膀。
“那個……姜、姜。”
“嗯?怎麼了?”姜沛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将橘子收到口袋裡,擡頭看向波娜莉娅。
波娜莉娅低着頭,聲若蚊呐:“她、她們叫你去分配食物。”
姜沛看了一眼波娜莉娅身後的人。那群女孩坐在一起,被姜沛捉到視線,急忙撇過腦袋,假裝忙碌。
姜沛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氛圍,她不禁再次确定了一遍:“你說,今天讓我來分配食物?”
“嗯嗯。”波娜莉娅這次大聲了點,似乎覺得理由很正當。
“讓我來分配食物,是打算和解嗎?”
姜沛将目光移向了阿裡娅,她能察覺出她們排斥她,所以相處時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如果她們要和解也無所謂。
姜沛點了頭,去門口拿了機械女仆為她們準備的食物,面包和無花果,一如拉蒂瑪風格的冷餐冷食,但令人高興的是每人都有一杯熱牛奶。
阿裡娅就站在一邊,波娜莉娅緊張地幫着她将東西分到各個位置上。姜沛短促地打量了她們幾次,她們也在偷偷地觀察着女孩的背影。
這些女生昨天晚上在盥洗室内開了個會,把波娜莉娅也叫了過去,但她不知道具體講了什麼。
“你們坐下吧。”
在阿裡娅的發話下,其他人開始就座。
冰冷的食物并不這麼好吃,但這些女孩們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任何動作都優雅得賞心悅目。
餐桌上很安靜。
直到她咬下了自己的面包,姜沛瞬間察覺到了嘴裡的異物。
她停頓了一下,吐出了一隻銀釘。
目光狐疑地看向了今天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的波娜莉娅。對方一接觸到她的視線,立即深深地低下了頭。
“噗嗤。”一直關注着她的女生笑出了聲:“阿裡娅,你瞧,她終于發現了。我跟你們說過,這種窮酸出身的人,就像是餓壞了的野狗,隻要拿到食物,就算是裡面有釘子都會一點不剩地吃幹淨。”
另一個人拖着長腔,模仿着姜沛早上的話:“為什麼要我分配?是打算和我和解嗎?”
“哦,天啊,我們将她當做仆人使用,她卻把這件事當成了恩賜。”
衆人紛紛笑起來。
波娜莉娅深深低着頭,面紅耳赤,因為之前機械女仆送來食物就是她來布置的。
姜沛卻繼續吃下面包,對她們的嘲笑充耳不聞。
“真是無禮。”阿裡娅一邊搖着頭,一邊用手帕擦着手:“她為我們解決了食物的麻煩,我們應該感謝她。”
“阿麗娅,我們是神側的聖女。可是我們中間混進了一隻灰老鼠,這怎麼能忍受?而且她還不是教徒,她是個卑鄙無恥的無神論者!她睡前從不禱告!這些食物她不配享用!”
對于女孩的控訴,姜沛隻是平靜地問:“那麼你們認為是神給你們的食物?”
“世間萬物都是神造出來的。”
阿麗娅道。
其他人紛紛認同點頭。
“我的祖先是因為神的指點,跟随了屋大維大帝才從鞋匠發家的。”
“我的祖先也是因為神明的托夢,才在花園中挖出了埋藏已久的黃金寶藏。”
她們七嘴八舌,讨論的熱烈。
最後,阿裡娅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你為我們帶來了食物,獲得了一點自由,但是我們不會接受你。因為高貴的貓是不會和下水道的老鼠做朋友的。”
便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她們。
“誰是老鼠?”
少年清澈的嗓音響起,姜沛轉過身,看見了門口的納西爾。
明明他在微笑,可是姜沛卻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生氣了?
機械女仆站在納西爾的身後,不太贊同地看着她們。
“我沒想到這種惡劣的話會在一位淑女口中說出來,而說出這種話的你們看上去似乎也沒有老鼠聰慧。”
空氣一下子靜默下來,她們面紅耳赤,低着頭站在牆邊。
阿裡娅咬着下唇,勉強擡起了視線,輕提裙邊,做了個屈膝禮:“您好,尊敬的大人。”
少年繞過她,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姜沛的手,十指相扣。
他那雙幽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充滿着無機質的冰冷,房間的溫度好像驟然降低了。
“我等你很久了。”他說。
—
姜沛走在走廊上,偷瞄了一眼納西爾,少年今天穿的是藍色的短袖和夏季運動短褲,胳膊和小腿露在空氣裡。
他恐怕不知道,沒有人能像他這樣穿得清涼還能在零度的走廊上走動。
這些怪物,估計就算氣溫變化個一千度,皮膚也不會感覺到有絲毫不适。甚至還不需要休息,他是完全進化掉了睡眠。
姜沛假裝不在意地問:“你在外面聽了多久?”
他的嘴角勾了勾:“不久,從你睡醒開始。”
那不就是聽完了全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