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侯年少時心比天高,當年為了下山從軍,跟師父鬧了個天翻地覆,最後以他偷跑結尾,沒想到一别就是陰陽兩隔。
魏文侯已人到中年,身在行伍,見慣了沙場厮殺,此刻卻跪在那座無名碑前痛哭出聲。
王遠行第一次直面他人的遺憾,手足無措,隻能坐下來,看着無名碑。
等到魏文侯擦着眼淚起身時,已經是日暮西山,夕陽餘晖照在人身上,冷沉沉的透着一點藍。
“師弟,走吧。”魏文侯站起來,搭了一把王遠行。
王遠行方才回過神,對着魏文侯的自來熟視而不見,拍拍土回屋了。
晚間魏文侯翻開包袱,拎了一壇老酒,幾塊醬牛肉出來。
王遠行挑了挑眉,說道:“你還吃這個?不忌諱嗎?”
魏文侯隻是聳了聳肩,給王遠行也斟上一杯酒,坐回去夾了一塊牛肉吃。
“你肯定不是這裡的人。”魏文侯舉杯一飲而盡。
“為什麼?”王遠行盯着酒杯随口一問。
“太有心氣兒了。”魏文侯搖頭歎道。
“就不能是脫胎于天然?”王遠行轉着杯子。
“你啊?我不信。”魏文侯道,“你身上這股勁能把這個山頭燒幹淨,還能有這個耐心給師父送終?”
王遠行沒說話。
他其實天性潇灑,不知道為什麼,被“抱負”二字困住了。
“我不問你來曆。”魏文侯又是一飲而盡,心裡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有了猜測。
王家的道觀,尋常人也不會無故出現在這,必然有些來路。
王遠行仰頭将那杯老酒灌下。
“心氣兒再高也沒用。”
魏文侯放下酒杯,道:“為什麼不參加科考?”
王遠行随口扯了個謊,說道:“沒讀過書。”
魏文侯詫異一挑眉,問道:“你叫什麼?”
“陸一。”王遠行扯道。
“……”魏文侯一聽就知道這個名字扯淡,頓了一下,又說道,“你收拾東西,跟我走吧,算是我還你替我給師父送終的恩情。”
王遠行雖然大概能看得出來魏文侯從軍,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愣了一下。
這也許是個好機會。
與此同時,常青章也辭去了教養安丘墟之責。
他在王遠行走後便患上咳疾,如今三年過去,常覺氣喘難支,走一走便頭昏腦漲,一雙眼也已經看不大清。
常青章在世素有“名士”之稱,上至世家,下到販夫走卒皆有學生,然而這麼多年跟着他走南闖北的隻有這麼一個王遠行。
當年王遠行母親楚雲作為謝博雅的賤妾被換到王家,生下王遠行就一命嗚呼,常青章到王家做幕僚,見王家心疑王遠行血脈,便以遊方為由帶走了王遠行,十五年教養,常青章未曾婚育,早已視王遠行為親子,哪知一朝政變,令他老無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