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沉陸松開大夫進了門,門内安丘墟正在床前,一雙眼也是通紅。
常青章躺在床上,瘦的要命,幾乎如街邊餓殍一樣,他伸手,拽住了安丘墟的袖子。
安沉陸趕緊上前,常青章此時已經是回光返照,眼珠空轉,掃過一圈看到安沉陸,眼淚卻滴下來,一直望向門口。
安丘墟握住常青章的手,安沉陸則彎腰将常青章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山長,還有什麼放不下的,盡可以說。”安沉陸說道。
然而常青章卻搖了搖頭,安丘墟則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安沉陸也難忍悲傷,淚水在眼裡打轉,硬忍着哽咽,不叫常青章徒添負擔罷了。
常青章支起力氣,拍了拍安丘墟的腦袋,拍了拍安沉陸的大腿。
“遠行……還沒回來?”常青章問。
“山長,正在路上了。”這當然是騙人的,可安沉陸怎麼忍心叫常青章死也閉不上眼。
“罷了……”常青章搖搖頭,“替我告訴他……别誤了自己……”
一言罷,常青章便把頭一歪,撒手人寰,眼睛卻還是望着門口。
安丘墟一聲嚎啕,将安沉陸的淚也震下來。
此時門闆響動,有一婆子邁步進來,兩兄弟還沒從悲傷裡擡頭,就聽那婆子咳了一聲,說道:“世子爺,您不忌諱,怎好帶着小公子也這般不忌諱。”
安沉陸将常青章放躺,站起身來,生平第一次罵了個髒字。
“滾。”
安丘墟也連忙将那婆子推出去,豈料下一刻看見趙王妃就站在門外。
“丘墟,趕快出來。”趙王妃臉上也添了年紀,威嚴更甚,“什麼要緊的人,也值得你摻和?草席一裹就算打發了。”
趙王妃輕飄飄的埋怨傳進了安沉陸耳朵裡,他走過去,紅着眼眶,臉上卻第一次有了怒容,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趙王妃,在那小小的門房裡,他幾乎将整個屋占滿,下人舉着的火把映在他眼裡,跳動的火苗閃在瞳孔。
“你再說一遍?!”安沉陸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很沉,卻難掩怒氣。
趙王妃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然而她隻是皺了皺眉頭,剛要張口,安丘墟便插了進來。
“大哥,母親隻是為我好……”
安沉陸并不買賬,将安丘墟推到一邊。
“你再說一遍,你打發誰?”安沉陸步步緊逼,“那是當世大儒!”
“我是你母親!”趙王妃端起架子,“你要做什麼?你要因為一個教書先生忤逆不孝嗎?”
安沉陸并不搭腔,回去屋子裡将常青章抱了出來,背身側頭對安丘墟說道:“安丘墟,你若是來,我還認你是我弟弟,你若是不來,就一輩子别喊我大哥。”
安丘墟眼裡,安沉陸抛給他一個千古難題,一時間左右為難,安沉陸卻不給這個機會,連猶豫也沒猶豫一下,拿腳就走了。
安丘墟看了看母親,發現趙王妃神情嚴厲,盯着他,雙眼盡是威脅。
最終,安丘墟還是甩開母親的手,追着安沉陸去了。
安沉陸連夜置辦了棺材,在外設了靈堂,依着曾經的回信依次發了訃告。
隻有一個人,安沉陸略過了他。
王遠行身在何處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離開王家也不回來青省,那最好一輩子都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