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沉陸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低頭追思。

安邦則站起來給王子甯拭淚，勸了兩句。

“罷了，不提傷心事，姨母看見你高興，今天就留在這用膳，記得有道芙蓉蛋你最愛吃，這就叫小廚房給你備下，再陪着哀家吃兩盞酒。”王子甯一面說，一面便有侍女退下去。

“姨母，陛下派了院子和人，盡夠了，還得早些回去，免得早朝起不來。”安沉陸眨了眨眼，似有所指。

“哦？陛下看來很是器重你。”王子甯松開了安邦的手，身子往前探，似乎很關心此事。

“回太後，臣沒什麼本事，蒙陛下厚愛，實在惶恐。”安沉陸道。

王子甯靠回去，擺了擺手，問：“伺候的可還好？”

“天家賞賜，都是盡心盡力的。”安沉陸抿了抿唇。

安邦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聽懂了也裝聽不懂，低頭裝不存在。

“既如此，哀家這裡也有幾個人，都是用久了的，不如跟了你去，哀家這當姨母的也能安心。”王子甯說着，就有幾個人從側面魚貫而入，其中一個路過安邦時，跟她對了個眼神。

這個小小的細節沒被任何人察覺。

其實安沉陸這府上沒一個自己人，求到王子甯這裡來屬于是養蠱，跟着上京的人是趙王妃的人，皇帝派下來的也不用說，既然都是被監視，多一個太後也無所謂，三方争來鬥去，自然就有空子可鑽。

這個舉動還可以給世家一個投誠信号，不過是多帶幾個人，一舉兩得，傻子才不幹。

安沉陸出宮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車馬聲響，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安沉陸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他入京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王子甯一直沒有主動召見，就是想看他打算站哪邊，但是安沉陸選擇裝鹌鹑，等把形勢看得差不多了才下決斷，這在王子甯眼裡恐怕是說不過去。

且先不講什麼情分，單論忠心安沉陸都未必能過王子甯的眼。

安沉陸覺得未嘗不是件好事，左右搖擺且被需要的牆頭草才是好牆頭草，好牆頭草才會有人開高價。

一轉念，一個白衣服人影從窗簾縫裡掠過，安沉陸心神一動，撩起簾子扭頭看，卻見那人頂着一張餅臉，不由得大失所望。

王遠行身在何方？

安沉陸又冒出這個問題。手指上用了點勁，“啪”一聲，手裡的杯子裂了個小縫。

安沉陸覺得自己恨他，恨他天大地大，自由自在，恨他不在自己身邊，更恨他，把自己抛諸腦後。

如果，王遠行在的話……

說到底，不過是恨惦念杳無音信，恨牽腸挂肚纏在幽深的京城，樁樁件件困得他不能脫身。

車轍輕響喚回了神智，安沉陸撂下簾子，垂目盯着那個捏出裂痕的茶杯，那裂痕是長的，蔓延，蔓延，鑽到手心的紋路，十指連心。

他的心也随着這個杯子，“啪”的裂出一條小縫，靜靜滴了幾滴血，流回杯子裡。

徒勞無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