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翊面無表情地坐在畫舫之中,看到她進來,也隻是眼神毫無波瀾地斜睨着。
嬌圓有些犯怵,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還是先裝作不認識得好。
正準備繞過他去,就聽青雀公子在她身後說道:“這是六皇子李雲翊,還不快給殿下行禮。”
“六殿下。”嬌圓這回倒是乖巧順從地低了頭。
身子卻瑟縮地向後傾斜着,怕李雲翊一個不慎将她斷成兩截。
“怎麼?這就不認得我了?”李雲翊怒目反問道。
嬌圓怔愣住,身子微微顫抖,可還是不敢擡頭,怕頭一擡就露了餡。
“擡起頭來。”李雲翊厲聲命令道。
她這才慢慢擡起頭來,剛擺正,斜岔裡就伸出一隻手來,捏住了她的臉頰,逼迫着她看向自己道:“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我,膽敢說一句假話,我要了你命。”
說罷,李雲翊手上猛地使勁,仿佛要将她的骨頭捏碎一般。
嬌圓吃痛,可還是尴尬地喊了聲,“雲翊哥哥。”
“你的雲翊哥哥早就死在了九直山,喚我六殿下。”李雲翊讪笑道,眸中的陰郁之色,讓她有些不寒而栗。
嬌圓随即也趕緊附和道,“是,六殿下”。
李雲翊松開了手,她的臉頰上立即出現了幾道很明顯的紅痕。
忙繼續俯身行完了禮。
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青雀公子竟會在仲秋之夜,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畫舫中讓她和李雲翊碰面。
心裡的小鼓敲得咚咚響,不知這青雀公子此行是何意?也不知李雲翊是不是還想要自己的命?
正在她面色蒼白的左思右想時,青雀公子手指輕輕敲着桌面,“沒想到你也有所怕之人?”
嬌圓也隻是呵呵讪笑了幾聲,朝他掀了掀眼皮,這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那日若想殺你,你根本走不出九直山,日後再敢騙我,就等着曝屍荒野。”李雲翊話音冷清,可讓嬌圓聽着卻後背發涼。
看着她眼中現出的驚懼,他狡黠地微彎唇角,便與青雀公子執杯對飲了起來。
坐在桌前,嬌圓看着眼前的珍馐美馔,一絲食欲也提不起來。
平日裡吃塊肉都能高興半天的她,此時嘴裡苦的發澀,心裡抖的肝顫。
雖說李雲翊不會殺他,可這樣面對面地坐着,渾身不舒服,總想逃。
或許是心中的愧疚,亦或許是那殘存的恐懼,她也說不清楚是為何?
“你們蘭家的滅門案,與我無關。”李雲翊終是擡頭看着蘭語嬌,鄭重其事地說道。
“且我去江州不是為了取你的命,而是要查出滅門案背後的真兇。”說罷便垂了眼睫,不再多看她一眼。
嬌圓如五雷轟頂般呆呆地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如果李雲翊說的是真的,那她究竟做了什麼?
當初為何會信了白澤的話而傷了李雲翊。
她臉上的神色難看極了,顯然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更不敢相信一直護着她的白澤哥哥竟然也在欺騙她。
“可白澤哥哥說你是來……”,嬌圓急切的想弄清楚。
“你就那麼相信他?”李雲翊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中摻雜着狠意。
“我……”,她頓時語塞。
她确實無言以對,當年在宮裡,李雲翊對自己很好,還很有耐心地幫她收拾那一堆爛攤子。
若不是有他,自己在宮裡的日子定是難熬。
可她卻如此傷害他。
嬌圓紅了眼眶,嘴唇顫抖着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她此時恨透了自己的笨嘴拙舌。
可即便再伶牙俐齒的人,面對自己犯下如此大的罪過,想必也找不出半點能辯駁的理由。
想着想着,淚如雨下,肩膀也抑制不住的抖動起來。
為帶給李雲翊的傷害,也為自己的愚蠢,更為白澤的欺騙,一股腦的情緒讓她難以承受。
“六殿下,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那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覺得自己很憤怒,控制不了,那把刀是白澤給我的。”嬌圓回想起當年的事情,她還記憶猶新。
李雲翊咬牙切齒地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白澤!”杯中酒也顫起了圈圈漣漪。
“他現在可是翰林院修攥,太子身邊的紅人。”青雀公子看着蘭語嬌,笑意不達眼底,挑了挑眉尾。
嬌圓一直在思索白澤為何要欺騙她的事,絲毫沒有留意到青雀公子的神色。
他對這件事一點都沒感到意外,像是很早就知道了一般。
“白澤是怎麼救得你?”李雲翊對他真是恨之入骨。
嬌圓搖搖頭後又努力地回想了一番,“那日天剛亮,我出來後發現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很是害怕,一轉頭便看到他站在大門口處望着我,随後就帶我離開了家。”
話尾的最後一個字,她說的尤其沉重。
“原來如此,怎麼會這麼機緣巧合?”青雀公子手指輕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
“我救過他。那日傍晚,他倒在我家門口,渾身是傷,衣衫破爛。我趁别人不注意,把他藏了起來。每日給他送水送飯,有時還偷來娘親給我喝的藥喂給他喝,沒想到他竟然好了。”嬌圓說起白澤時,眼神中不由得透出的光彩讓青雀公子不由得蹙了蹙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