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支袖箭。
這袖箭是當年世蘭送給梅子的,他很清楚,每支箭頭上都刻着半朵梅花。
世蘭為了這袖箭,耗費了很多心血,可如今卻造物弄人。
“王爺,小心,這箭上淬了毒。”言昭緊張地提醒着。
李雲翊站在那裡,神情凝固地望着那支已燒得焦黑的袖箭,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梅子為何要這麼做?沒有理由,難道是為了世蘭?那也應該是尋青雀公子報仇才對,不該傷害嬌圓的,更何況她弟弟梅東還在青雀公子手裡。
“府中可還有其他人?”李雲翊擡眸望向言昭。
言昭搖搖頭,“已人去府空,官府甚至都沒查出這府邸的真正主人是誰,籍貼也無處可尋。”
李雲翊眼底依舊黯淡無光,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言昭,我們出去走走。”
“您這是要去哪裡?身上還有傷……”,徐行舟剛想阻攔。
但看着一襲玄色衣袍随風飄揚,數不清得落寞之色萦繞在李雲翊周圍,他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語。
就随他去吧。
主仆二人出了翊王府,來到了江城茶樓,這裡的糕點是嬌圓的最愛。
坐在上房中憑欄遠眺,秋風起黃葉落,燕京城的景兒已略顯蕭瑟。
“回太子,翊王爺去了江城茶樓,再未見出來過。”侍衛來報。
東宮,李雲祁正在給關在籠中的花色海東青投喂,這鳥自青雀公子送來之後,一直在馴服,終于可以近身喂食了。
“身邊可跟有什麼其他人?”
“都是些他的貼身護衛。”
貼身護衛?李雲祁不停地抓弄着手裡剩餘的鳥食,眉頭緊皺。
“不好,中計了。”
說罷,他憤怒地将手中之物摔出,鳥食砸了侍衛一臉,随即撒了滿地。
此時,去往青雀山的官道上,幾匹駿馬在夜幕的掩護下疾速地向前飛奔而去。
青雀公子恨不得插翅立即飛上青雀殿,推開門就能看到那梨渦淺笑的小臉。
可當他一路風塵仆仆趕到時,殿裡隻有葡萄和零星的幾個婢女在忙碌。
“公子回來了。”葡萄忙喜不自勝地迎上前來。
“近兩日梅子可有回來?”他一臉陰沉地問道。燕京城的消息一時半會還傳不到這裡。
葡萄有些驚愕地搖搖頭,“并未見到,公子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不該問的就别問,都下去吧。”
“公子,奴家給您煮些羹湯暖暖身子。”葡萄不願就此離去。
自從那日她在燕京城的府裡與嬌圓發生争執,便被公子派人連日送回了青雀山。
好不容易再見到他,豈能就這麼容易放棄機會。
“不用了。”青雀公子的語氣異常冰冷,臉上更是看不到一絲暖意。
葡萄見狀,也不便再繼續糾纏下去,隻得悻悻離去。
青雀公子靜靜地坐在這殿裡,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仿佛嬌圓會冷不丁地從哪裡冒出來吓他一跳,就如她小時候在宮裡那般頑皮一樣。
可偌大的青雀殿裡隻有逼人的冰冷,盤亘着的熏香味,和他不勻稱的呼吸聲。
她未曾回來過。
他輕輕地推開門,還有一個地方沒去找過。
繞過彎彎曲曲的山路,一片開闊之地,小屋裡正亮着柔和的燈光。
自從他将無竹關押起來之後,旭伯就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
今日即便是再被他置喙,也隻能硬着頭皮闖一闖。
敲開門,多日未見,旭伯仿佛蒼老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也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
見是青雀公子,他一臉怒氣地質問道:“你怎麼還有臉來這裡?我問你,無竹在哪?他何時能回來?”
青雀公子倒也不惱怒,他懂旭伯得焦急,可這也是權宜之計,别無他法。
“旭伯,我隻能告訴你,他還活着,隻要在我手上他就不會死。”冰冷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給我說這句話?”旭伯很不耐煩地盯着他,毫不客氣道。
“嬌圓和梅子這兩日可有到您這裡來過?”青雀公子蹙了蹙眉頭,還是問出了口。
“那丫頭怎麼會跑到我這裡來,不是在你燕京城的府裡麼?她出什麼事了?”旭伯亦有些緊張,無竹不明生死,這丫頭又找不到了,真是讓人聽着心焦。
“無事,隻是鬧了些脾氣,獨自離府,也已加派人手去尋了。”青雀公子語氣略微平靜了些。
“那丫頭人美心善,跟在你身邊真是遭罪。”旭伯的話讓青雀公子臉上一沉。
這話雖很不中聽,可好似說得也沒什麼錯。
待青雀公子離開小屋,已是月上三竿。
寂靜的青雀山中不時地傳來猛獸的吼叫聲。
他踩着厚重的樹葉,一腳深一腳淺地慢慢向前走着。
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從山坡上滾下來,發現是趴在自己身上那副慌亂的小模樣。
青雀公子仰頭阖目,輕輕地将假面摘下,一行清淚順着他的臉頰緩緩滑落。
雲霭遮住了月光,叢林間暗了下來,正如他的世界一樣,也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