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明見給他松了綁,臉上警惕的神情也緩了些。
“敢問這是哪裡?”
“這是江南蘭家。”蘭歌視線掠過眼前這個渾身散發着痞氣的中年男子。
“蘭家,你就是那個死了又活過來的蘭家嫡子蘭歌?”夏志明的話語明顯有些出言不遜。
蘭歌眸光如鐵,緊緊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若想保住性命救你女兒,就老老實實呆在蘭府。否則,可就要再死一次了。”
“看清楚這可是你的戶貼?”蘭歌将戶貼舉在了夏志明眼前。
夏志明定睛一看,“大人,這正是草民的戶貼。怎麼會在您手中?”他在萬府裡成日看人臉色過日,眼前之人的心性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溫文爾雅。
“無須多問,隻管看清楚真僞足矣。說謊,那便用命抵。”說罷,蘭歌抖了抖手裡那張紙。
夏志明突覺得這蘭家嫡子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好惹之人,立即變了副嘴臉,呵呵幹笑幾聲,“想活,自己的女兒肯定也要救。”
“小景,給他安排間客房,敢跑,就打斷他的腿。”
蘭歌沉聲吩咐道,一改往日的有禮有節。
夏志明被小景關進了客房内。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嬌圓有些疑惑道:“夏冬的父親看上去像個潑皮無賴,她的母親怎麼就嫁了個這樣的人。”
蘭歌眼眸低垂道:“奴籍的女子隻有尋個良家才能改變自己和後人的命運,可正經良家誰又願意娶個奴籍女子,更何況她還是官奴。”睫下藏住了幾分歎息。
嬌圓跟着歎了口氣,哥哥說的沒錯,這世上想有所得必要有所舍。
隻是可憐了夏冬。
翌日,江州府衙繼續開堂審理萬家狀告蘭家私藏官奴一案。
萬家狀告蘭家一案在江州城引起了軒然大波,今日來觀審的百姓異常得多,将府衙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而與那日不同的是,今日堂上還多了一個人——江州通判白澤。
隻見他一身官服,安然地坐在一旁。
好在嬌圓戴着帷帽隐在人群中,沒那麼容易被發現,梅子則也躲在了暗處。
夏冬被帶上堂來,幾日的牢獄生活讓她看上去十分得憔悴瘦削,可身上那股子堅毅氣息卻絲毫不減。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蘭歌,微微施禮。
而此時的萬越山還是那副嚣張至極的模樣,擡着下巴望向夏冬,不屑一顧的眼神中帶着幾分不悅。
“知府大人,這夏冬母親的官奴契約已呈上,人證物證皆在,還請大人能還我萬家一個公道,将那私藏官奴,枉顧律法的蘭歌就地正法。”萬越山在堂下施禮道。
“何以就地正法?”江州知府道。
“這蘭歌本就是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更應該從嚴處置。今日通判大人也在此,想必也是來肅清這害群之馬,還我雲燕律法一片清明。”萬越山面不改色的将白澤也拉下了水。
隻見白澤墨黑的眸中平靜如水,他眼含審視地望着萬越山道:“本官今日隻是來督案,斷案自然還是知府大人。當然,最好萬公子你證據确鑿,否則這誣陷朝廷命官的罪可不是誰都能承擔得了的。”
白澤的一番話即刻讓本來不可一世的萬越山稍稍怔愣了片刻。
與此同時,坐在堂上的江州知府聞言也是查無可覺地蹙了蹙眉頭。
嬌圓在帷帽下露出一抹微笑,雖然離開燕京時與白澤鬧得有些不愉快。
可看到這些年來他成長了不少,她也是發自内心的替他高興。
這麼多年他終于是苦盡甘來。
有了白澤在堂上坐鎮,想必這江州知府和萬越山也無法堂而皇之的沆瀣一氣。
哥哥的案子終于有轉機了。
此時堂上的江州知府如坐針氈,這不顯山不露水的蘭家嫡子手段還真是高明。
竟然能讓江州通判親自為他坐鎮督案,稍有差池,這頭上的烏紗帽恐要不保不說,小命恐也會危及到。
于是便清了清嗓音道:“本官查閱了我朝所有律法,并無明确注明官奴所生子女延續官奴身份,故此案沿用常用律法作為斷案依據。”
江州知府此言說得倒是有些秉公執法的意味。
萬越山一聽就變了臉色,方才那股子嚣張的氣勢頓時萎了不少。
“知府大人,我這裡有份夏冬父親夏至明的戶貼,還請大人過目。”蘭歌将戶貼交于差役。
當知府大人看到夏至明的戶貼上有良籍二字,手不經意間微微顫抖了起來。
頭上的冷汗也不合時宜地直往外冒。
白澤面色陰沉,斜睨了江州知府一眼,随即便若無其事地望向府衙外的人群之中。
他的目光在一張張臉上掃視而過。
他是多麼期望看到那個人,可來回看了幾次,都無所發現。
江州知府看完戶貼後,擡頭看着萬越山,神色一暗道:“萬公子,這張夏冬的父親夏至明乃良籍,按照我朝律法,那夏冬也應該是良籍女子,何來官奴一說?”
“知府大人,那張戶貼定是蘭歌僞造,夏至明就是我府裡的家奴,有府裡的婢女可以作證,他本人早就死于意外。”萬越山焦急地辯解道。
“府中婢女可在堂下?”
“回大人,府中婢女正在堂下,香秀,你别害怕,如實說。”萬越山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女子帶到了堂前。
被喚作香秀的女子戰戰兢兢地看着怒視她的夏冬,吓得直往萬越山身後躲。
“出來,别怕,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無須顧忌。” 萬越山将她從身後讓了出來。
“回……回大人,那夏志明确實是與夏冬的母親同為萬府的奴婢。”雖然這女子說話的聲音細若蚊蚋,可卻如千金錘般字字句句都敲在了嬌圓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