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六年了。梁凜大跨步推門進來的時候還在想,已經六年沒這麼跟柯元空對面對大眼對小眼地看着對方了。
他在柯元空對面坐下來,助理一看這氛圍就自覺地去門外候着了。這下咖啡館裡這一片就剩柯元空和梁凜,柯元空與梁凜的相處方式很獨特,任何人都無法介入,也許也包括現在的自己。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識了?”梁凜冷笑道:“在梁家白吃白住了十幾年,才走了六年就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聲音變得更成熟了。柯元空無意識喝了口咖啡:“沒有。”他說完以後,梁凜沒了聲音,柯元空也不知道說什麼。本想主動提起結婚的事,但見梁凜好像剛睡醒一樣,神色疲倦,問他:“剛睡醒嗎?”
梁凜又隻是看着他,柯元空猜想他也許沒來得及吃早飯,下意識給他下單了一份蛋糕咖啡,梁凜盯着着剛上的咖啡:“哪敢勞煩您請我吃飯,我們現在什麼關系?”
柯元空聽得出梁凜是在不高興的,但梁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這樣,柯元空很難找到梁凜每一個生氣的原因,多半是他自己把自己搞生氣了又莫名其妙把自己哄好了,柯元空能做的隻有解釋:“不是的。而且我們不是要結婚了嗎?如果結婚的話,一份面包而——”
“能别把結婚挂嘴邊麼。”結婚結婚結婚,一個男的把這個詞挂嘴邊不害臊麼。
柯元空隻好不說話,但是見梁凜的耳朵很紅,擔心是最近的事情讓他睡不好覺,問:“耳朵怎麼這麼紅,是不舒服嗎?”
“跟你沒關系。”
正好服務員來了,柯元空沒應梁凜的話,把蛋糕推給他:“吃吧。”
看着自己最常吃的那款蛋糕,梁凜捏着勺子戳了兩半幾口就吃完了,柯元空以為他很餓,又想給他點,被梁凜打斷:“你當我是飯桶?”
柯元空很認真地說:“對胃不好,你不要總是這麼不規律飲食。”
“總是。”梁凜挑出這個詞笑了一聲,看着柯元空:“這麼多年你一共見過我幾次,不知道你這個總是是從哪裡總結出來的。小時候麼?”
柯元空又隻能安靜地閉嘴,想問問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早上接到聲稱自己是梁凜助理的人的電話時,他感到很奇怪,疑心是詐騙,可他很想知道梁凜現在怎麼樣,也就抱着試試的心态繼續聽助理的話,沒想到助理竟然說梁凜要和自己結婚……
“喂。在想什麼?”梁凜已經見柯元空發呆很久了。以為我的時間很充裕麼,大老遠跑過來就看他發呆?
柯元空回過神,看着梁凜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梁凜表情很奇怪,說話也不如剛剛咄咄逼人的樣子有底氣,手捏着勺子攪弄咖啡,拉花都被攪模糊了,“我助理會跟你對接。”
柯元空點點頭:“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領證完會立馬官宣,你的身份也肯定會瞞不住。”梁凜放下勺子喝了口咖啡,随口說:“如果有感情糾紛麻煩你現在立刻馬上斷掉,我不希望被人罵小三插足。”
柯元空隔了一會兒才說:“會暴露我的個人信息嗎?”
咖啡杯磕在桌子上的聲音清脆,梁凜嘲諷道:“還真有見不得人的關系。”
當然不是。柯元空畢竟是直男,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男人結婚,他想梁凜肯定也是為了解決網上的麻煩才迫不得已跟自己結婚而已,倆人有一些重疊的社交圈,雖然早就不聯系了,但一想到那些人還是會有些頭皮發麻,也覺得這件容易穿幫的事情:“我身邊的朋友應該都不會相信我會跟男人結婚,我怕到時候有些人在網絡上……”
“所以。”梁凜說:“是因為你跟女生有過感情經曆,同學朋友都不信你是gay。是麼。”
柯元空睜大眼睛,不知道梁凜怎麼會往這方面猜測,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相信自己的朋友忽然是個同性戀吧,更何況梁凜這樣好的條件:“你的女朋友也會鬧吧。”
梁凜看着他。
“…怎麼了?”柯元空以為自己又說錯話,正想補救說點其他的。
梁凜雙手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盯着柯元空,幾秒後說:“我是gay。”
一天内連續三次震驚,一次比一次震撼,現在聽到梁凜說自己是同性戀後,柯元空腦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梁凜:“…你說什麼?”
“放心。”梁凜厭惡地看着柯元空:“不會喜歡你。”
柯元空當然不會擔心梁凜會喜歡自己,連忙解釋:“我知道。”但還是覺得震驚:“你什麼時候……”
“跟你沒關系。”梁凜又說,說完就低着頭攪弄早就見底的咖啡,神情看着很可憐,柯元空覺得自己很過分,梁凜隻是同性戀而已,自己與他認識這麼多年,在這個梁凜最脆弱的時刻,自己怎麼能露出傷人的震驚來。
柯元空沒再說什麼,把梁凜送上車後還站在車邊,一副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梁凜沒急着走:“有話就說。”
柯元空猶豫一會兒還是說了:“微信不要把我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