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大比五十年一度,每次持續七日。身處築基、金丹、元嬰三階修為的弟子們各比出前三,主打友誼賽,給枯燥的修行生活添添樂子。
元嬰再往上的三階就不興打了,否則要把場子打爛。
樂子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山道上,正有五六名他宗弟子唧唧歪歪,互相嚼嚼新鮮聽來的八卦。
“說是朝見雪主動,莫澤之也是無意……”
“你聽他們天搖宗放屁,我早就聽說莫澤之為人品行有問題,就朝見雪那個傻子,能玩的過他嗎?”
“但第一日我倒确實看見朝見雪與他說話,笑得挺開心。”
“無為宗也是,怎麼不找弟子看着點……”
還要再說,那人忽然被身邊人拉了拉袖子,目光示意他向前方看。
層層的蜿蜒石階上方,有一人正緩步走在他們前面。晨光下他身負銀劍,劍鞘上的紋路看不清晰,隻有柄上垂下的玉荷花穗子醒目。
他似是剛從山下回來,未穿仙宗校服,着天水碧色的緞面無袖對襟外袍,内搭淡色窄袖,如水洗天光,和萬裡無雲的天接在一起。
隻看見他,幾人就從斜後方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壓迫,不禁噤聲。
幾人都看過仙門新秀名錄畫冊,就憑那柄墜了玉荷花的劍,便認得出他是玉惟。
每一階的魁首人選都有人押注,今次的元嬰修為有一半人都押了這位無為仙宗浮仙山的關門小師弟。
再怎麼樣,在玉惟面前議論他大師兄,總歸不是好行徑。
修仙人耳力都好,玉惟方才定全部聽見了。
幾人讪讪,加快了腳步,低頭拱手着從他身邊匆匆走過。
“幾位同修,且慢。”
一道清潤的聲音傳來,他們隻好停住腳步,尴尬回望。
玉惟一派平靜的柔和,笑意卻不達眼底,語氣冷淡。
“聽聞素心門最重修心,我有一問想請幾位解惑,修心是否該最先修口。”
幾人都是素心門築基期弟子,此時臉上無光,呐呐背出了一句門訓:“閑話不言,閑心不擾……”
玉惟和善點頭:“受教。”
幾人不敢再看,趕緊腳底抹油地溜了。
行至浮仙山,南山秋水兩位師兄姐就湊了上來。
“小師弟,你總算是回來了!除魔可還順利?你可知昨夜發生了大事!”
見了他們,玉惟依然有禮有節,略點點頭:“有所耳聞。”
“哎呀事情是這樣的——”南山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說了。
聽罷,玉惟沉吟片刻,道:“大師兄受罪了。”
南山擺擺手:“他竟是敢大半夜的放外人進來,萬一放進來一個魔該如何是好?到時候你我都跟着遭殃!”
這話很有嫌棄責怪之意,實在是朝見雪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
秋水師姐則道:“這回還好沒事,朝見雪犯錯不提,那個莫澤之着實該死。你上山時可有聽見别人嚼舌根?都是這厮自己說出去的,我呸!”
玉惟半垂眼簾,目光落在師兄手裡拎的竹筐上。
“這是?”
南山嘿嘿一笑,把竹筐塞給他,玉惟掀開上面的棉布一看,是問藥廬培育的藥橘,隻是還未完全成熟。
“朝見雪這回靈脈心肺都有損,正好前幾日才采的藥果試藥。這些橘子就是要這種半熟的時候藥性最好,你正好去向師尊複命,順道替我們捎過去吧。”
是好心?
觀南山促狹面目,不像。
玉惟拿起一個聞了聞,果然,這藥橘味道苦澀,吃起來必定酸得人牙疼。
他道:“大師兄吃食一向挑剔,肯定吃不了,師兄确定要送這個?”
南山抱臂道:“有師尊在,他敢不吃?他在我們面前擺大師兄的譜,在師尊面前就是隻聽話膽小的貓!我就是要報上月他往我飯菜裡加石頭的仇!你隻說是我們幾個一起送他助他養病的,酸點怎麼了?師尊以前最忌他挑食!”
玉惟面對這位二師兄的幼稚行為,不贊同道:“師兄在辟谷的時間偷吃,本來就是不該。”
南山繞他身後推他,笑着嘟囔:“是是是,小師弟嚴謹,小師弟嚴于律己,小師弟快快去吧!”
玉惟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幾步,無言地合上棉布,走上了前往清雪築的小路。
他未曾主動來過這裡,想想手裡拎的橘子定然酸得牙疼,二師兄真是幼稚。
可玉惟也沒有要換禮的打算,朝見雪吃不吃,被酸到與否,對他來說并無所謂。
他對這位大師兄的印象談不上好,素日見他,對方總是恨恨的神色。他不知自己哪處做的不妥惹了他,總之不理會就罷。
無關緊要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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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得見清雪築,正見大門未合,一人懶洋洋倒在院中搖椅上曬太陽。
他衣裳穿得松垮,一副閑世公子哥模樣,昨日慘白的臉變得紅潤許多,有了活人氣色。
從一早到正午,朝見雪骨頭都曬酥了,全身的痛感麻勁也總算緩了過來,身體終于感受到一點奇異的力量流動。
這便是修為嗎?
這就是修仙世界嗎?
朝見雪對自己的未來非常有期待。
借着修養的功夫,他理順了目前狀況。要說現在最該抱緊的大腿,無疑就是師尊慕元和養父栖山真君。
後者神龍不見尾,但每次出現必給他撒來無數靈器靈藥,讓朝見雪心甘情願喊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