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山一消失就是三四十年,作為大乘期後期修士,他在玄真界的份量還是有的,掌門也要禮讓三分。
他一手将朝見雪從地上撈起來,後者膝蓋酸痛無力,站起來龇牙咧嘴十分酸爽。
慕元看着這位師兄,無奈搖頭:“師兄,此事非同小可,天搖宗定會來找麻煩,還是将他關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原來關去水牢不隻是為了罰朝見雪,更是為了他的安全。
無為仙宗的水牢在禁制嚴密的洞府中,出入都有重重阻隔,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栖山卻道:“我看他們敢麼?我已放出話,天搖宗如果敢殺他,我會讓整個天搖宗陪葬!”
慕元大震:“這番話說出來,說你入魔也有人信了。”
栖山冷哼一聲:“說我入魔我就入魔了嗎?玄真界自古就是弱肉強食,朝見雪憑本事傷的人,我憑本事護着他,有何不可?我還想問,那日朝見雪出事,為何掌門決定要放過那個姓莫的?”
“栖山真君離開無為宗多年,不知其中深淺!”掌門坐定,也是看出了要罰朝見雪已沒有結果,擺擺手,“朝見雪,回你住處去關禁閉。”
朝見雪早就想離開,離開前也沒忘對自己爹與師尊拜了兩拜,拖着酸軟的腳步輕快地走出議事堂。
浮仙山的幾位弟子都在堂外等候,見他一人毫發無損地出來,頗為意外。
南山按捺不住好奇,湊過來問:“掌門沒罰?”
朝見雪挑了挑眉毛:“師弟盼着我被罰?”
南山心想這人怎麼渾身帶刺,與他說話真是自己找不痛快。
他扯開嘴角:“問問而已。”
朝見雪知他人不壞,笑嘻嘻道:“罰了,關禁閉。”
闖這麼大的禍隻是關禁閉?
剛才他們也都聽見了栖山進去時說的話,不由得暗自琢磨有靠山就是不一樣。
南山還要再多問裡頭具體什麼情況,就聽自家師尊語氣低沉,愠怒地走出來。雖沒有點他,但還是叫他打了個冷顫,閉上嘴巴。
慕元指名道姓道:“朝見雪,還不快回去!玉惟,你跟着,看好你大師兄!”
朝見雪作揖再作揖:“師尊千萬别生氣,我這就走!”
慕元想不通,不久前朝見雪還是木讷的性子,突然就有了做混世魔王的潛質。
不光他想不通,掌門與沈渡也是想不通。
關上了門,幾人長籲短歎一番,慕元作為師尊,自認難辭其咎,道:“這件事是我疏忽,掌門要罰還是罰我吧,也給天搖宗一個答複。”
掌門撫着長須道:“你以為這是罰不罰的事?仙門大比本來是各門派各勢力之間增進感情的機會,妖境近十年蠢蠢欲動,要是人修之間再有裂隙,你想看百年前的事情重演嗎?”
“沒那麼嚴重,一個少宗主而已,天搖宗好歹是第二大宗,他們又不占理。”沈渡旋開折扇,狗腿地上前為掌門扇風。
“天搖宗近年發展壯大,總歸是隐患!”
栖山啄一口茶水,無所謂道:“師叔就是太小心,與無為宗為敵對天搖宗有什麼好處?天搖宗掌門也不隻莫澤之一個兒子,左右他敗壞了天搖宗名聲,若是我,早就自認倒黴自己處置了那孽障。”
掌門未應,沉吟良久,他道:“栖山真君,依老夫之見,你還是将朝見雪帶走吧。”
栖山看向他,沒有答話。
“經此一看,那孩子實在不适合留在無為宗,無為宗尚無争之柔水,他個性太剛強,從前他雖也時不時犯錯,但沒有今天那麼出格。沈渡,你當時阻止了,可他還是下了死手,是也不是?”
沈渡停了扇風的手,無奈點點頭。
“我隻放出威壓,按常理他早就受不住,興許也是那孩子心中太氣憤了……”
栖山這時道:“我不行。掌門别忘了,一開始,就因為我需長年鎮守伏魔關,才把見雪送來,伏魔關雖太平了幾百年,難保不會有異動。”
這也是栖山為何格外有份量的原因之一了。
伏魔關地處玄真界極南之地,關口往下便是萬丈魔窟,孕育魔氣,周圍更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一旦有人或妖入魔,便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沒有神志的魔物,被伏魔關吸引,自發湧入伏魔關,成為其中大魔的養料。
兩百年前,人族與妖族發生龃龉,一隻大魔趁機問世,仙門好不容易誅滅大魔後,栖山自願鎮守伏魔關,以防舊事重演。
慕元道:“不必再說了,既然朝見雪已經拜在我門下,我的弟子,自當有我負責,先前是看他先天不足才放任他,如今是該逼他修行。”
朝見雪渾然不知自己要大難臨頭。
此時走在山道上,兩邊風輕葉搖,濕潤的霧氣萦繞周身,腰上的碧玺紅玉佩和宗門令牌不時相撞,發出金錢的聲音。
替原主報了仇解氣,躲過了懲罰,再發現自己有大靠山,還是個富二代。
此情此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後寸步不離地跟着一個玉惟,朝見雪起了打探他的心思。
他偷偷瞥了玉惟好幾眼,對方也看着他,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朝見雪最終敗下陣,側過臉問:“小師弟,你與我說一句老實話,莫澤之對你耍陰招,你心中沒有一點憤懑嗎?”
玉惟脖上的傷口用白綢纏着,配上那副萬年不變的仙子臉,更顯得高嶺之花神聖不可靠近。
他道:“為何要有憤懑呢?是我不察在先,玄真界弱肉強食為真理。”
朝見雪被他置身事外的冷靜噎道:“但這是比試!比試要講公正,本來赢的人是你啊?”
玉惟端莊道:“輸赢在我心中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