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的信,來得比蘇韻預計的要早。
她從聽舟手中接過那截小竹筒,有些急切地打開。纖細的指尖,慢慢撚開卷在一起的紙張。
巴掌大的紙上,隻有兩行,共八個字:一切安好,夫人勿念。
字迹蒼勁,筆力千鈞。
蘇韻雙手執紙,垂眸靜靜看着那幾個字,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而後輕輕合上,放于桌邊。
見少夫人一直沒有動靜,彩兒悄悄打量了少夫人一眼,她看着少夫人眉眼間原本的歡快期待,慢慢變成了失落,垂着的眸子裡,還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
彩兒抿抿唇,攥緊了衣袖,用胳膊碰了碰自己旁邊的聽舟,朝他使着眼色。
彩兒知道世子和少夫人之前發生了何事,聽舟不知道,他隻知道世子挨了家法,之後,世子和少夫人之間,氣氛便有些奇怪,不像之前那般親昵。
聽舟被彩兒提醒,這才敢看了看少夫人,以及放在桌邊的紙張。
他看着那小小的紙,和透過紙背,隐約能看到的幾個字。
他清了清嗓子,道:“少夫人,世子與侯爺去巡營,會忙一些,一般沒有太多時間,書信寫得也多會簡潔一些。”
蘇韻聽完,點了下頭,沒有太多反應。
聽舟和彩兒互看了一眼。
他接着道:“世子以前都不會和家裡通信的,這次他還專門用了信鴿,定是怕少夫人着急,掂着少夫人呢。”
彩兒忙在旁邊跟着應聲,“是啊,少夫人。”
蘇韻聽完倆人的話,還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她讓彩兒找了個空匣子,蘇韻将信紙重新展好、捋順,放入匣子中,輕輕蓋好,做完這些之後,她才讓彩兒将匣子重新收入櫥中,囑咐她好生放好。
*
過了兩日,蘇韻便帶着穆霓,一同去暢園,她們與侯夫人請示過,可去暢園小住幾日。
穆霓自是撒了歡般在暢園裡轉來轉去,指揮着小厮去給她拿魚竿釣魚,又安排人去後院給她摘果子。她跨過美人靠,坐在欄杆上,雙腿垂在荷花池一側,一手拿着魚竿,一手拿着桃子。身後跟着的小厮和丫鬟,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蘇韻傾靠在美人靠上,看着沒入池中的魚線。
“這裡的魚,從來沒人釣過,定是又多又肥。”,穆霓吃着手中的桃子,津津有味。
蘇韻看着她輕晃雙腿悠閑的樣子,道:“我發現你,到哪裡都能自得其樂。”,倆人漸漸熟起來之後,說話間便也不再那般拘謹。
“是吧,二嫂,他們都說我沒心沒肺。”
蘇韻往美人靠上更加傾斜了些,道:“如此甚好啊,我倒是很羨慕你這般性情。”
穆霓看看蘇韻,她神情怡然,但身體仍拘着,道:“二嫂,這裡是皇上賜給二哥的,也就是你的。可你來這裡,好像還沒有我放松。”
蘇韻隻笑着,沒有接她的話。
穆霓輕輕往後揚了揚頭,身後的小厮和丫鬟忙往前一步,伸出手。
坐的穩穩當當的穆霓,暼他們一眼,便把人都趕了下去,道有事她會自己負責。
她擡頭看着天空的一縷白雲,悠悠道:“二嫂,你心事太重了。對二哥也太客氣了。”
她說罷,頓了頓,停下看着蘇韻。
“你是我二嫂,我對你的此等評論之言,是不敬,但如今,我已把你當做我的好友。這些話,隻是好友之間的言談,你不要怪我。”
穆霓是侯府出身,即便是庶女,身份也比蘇韻要高,但從蘇韻進侯府開始,穆霓便一直以嫂子敬着她。
蘇韻搖頭,笑道:“當然不會。”
穆霓咬了口桃子,想了想,道:“你隻把二哥當做世子,沒有當做你的夫君?”
見蘇韻有些不解,穆霓解釋:“你就是對他太客氣,他的就是你的,你有何不好意思的。”
穆霓與沈钰從小認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對沈钰當然是無需客氣的。但蘇韻和沈铎不同,沈铎是替家中祖輩應下了這門很久之前便定下的婚事,與她之間本就毫無感情。
蘇韻:“我與世子,和你與三弟之間不同。”
“有何不同,都是夫妻。”
“你與三弟感情深厚,我與世子,從成婚到他外出當差,相識也才一個多月。”
“這與時間長短沒有關系,你沒看出來二哥喜歡你?”
蘇韻好看的眼睛倏然睜大。
穆霓猜到了,自己二嫂果然沒看出來。她心中竟有些幸災樂禍,想那野猴子也有今天。
“二哥對你很是關照和疼愛。”,穆霓雖在心中幸災樂禍,但還是想讓自己二嫂明白。
蘇韻:“我知道。但,世子隻是人好,對新婚妻子比較照顧。”
空中那縷白雲,在微風的推動下,緩緩移了位置。
穆霓輕輕歎了口氣,雙腳晃動的頻率也在增加,她道:“他不是那種會做表面功夫的人,他要是不喜歡你,連看都懶得看。”
蘇韻沒見過沈铎這個樣子,也想象不出來。
“我不妨和你直說,以前喜歡他的人不少。他雖然隻是野猴子,但是好看的野猴子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他又張揚又會顯擺,很是吸引人,隻是,他誰都沒給過正眼,甚至有些目中無人。在你之前,我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這般好。”
聽了穆霓的話,蘇韻開始思量起來,這是為何,那麼多人他就沒有喜歡的?許是那時還未開竅?
“要我說啊,你就不要對二哥那麼客氣。就像我會沈钰那樣,說不定他更高興。”
要她對沈铎那般?那蘇韻還真是做不來。況且,穆霓還不知道避子湯一事,蘇韻現在非常盼着沈铎回來,他回來後,她才有機會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