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換,四季更疊,萬事萬物如常運轉。侯府院中的繡球謝了,菊花開了,菊花謝了,臘梅又開了……
剛外出采辦一批年貨回來的蘇韻,徑直去了穆霓院中。
穿着紅通通棉衣的小靈溪剛剛睡醒,穆霓正拿着撥浪鼓在逗她玩,她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欲去夠。
蘇韻站在門口,脫下披風,站到炭火盆邊仔細烤着雙手,待身上暖了些,才進了裡屋。
“小靈溪,看二伯母給你帶了什麼?”,蘇韻笑着,将手中的一個小風車晃了晃。顔色鮮豔的小風車,瞬間吸引了靈溪的注意,她大眼睛眨巴眨巴,伸出小手指着,嘴裡還在咿咿呀呀,很開心,又很着急的樣子。
蘇韻把風車塞進靈溪手裡,靈溪白胖的小手一把握住,便開始搖晃。
“二嫂,你又給她買東西啦。”,穆霓道。
“順手,給她買些小東西玩兒。”
蘇韻晃着靈溪的小手,和她一起玩風車,小靈溪瞅着自己的二伯母,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沒過一會兒,小家夥兒,就開始扭來扭去,吧嗒小嘴兒,“應當是餓了。”,穆霓道。
一旁的乳娘忙上前,接過靈溪,抱去喂奶。
蘇韻看着被抱走的靈溪,還一直豎着腦袋,往她們這邊看。
“真快啊,她都這麼大了。原先,腦袋還立不起來呢。”,蘇韻笑道,一回頭,見穆霓已經在一旁啃上了鹵鴨掌。
穆霓把那碟子鴨掌,往蘇韻這邊推了推,“二嫂,你也吃。這用的就是你院子裡的方子。”
蘇韻看着那盤鴨掌,笑容凝固了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穆霓知道,許是二嫂又想起了二哥。
“你真打算好了?過完年?”,穆霓問。
“嗯。”,蘇韻沒吃那鴨掌,拿過了一旁的糕點。
穆霓看着每次說起一點關于二哥的事情,二嫂就凝固的笑容,便不忍心再提。
她記得大哥走的時候,大嫂哭得暈了過去。
二哥走的時候,二嫂也痛哭過,但最後,對着他的衣冠冢,說了句:“我等你半年,若半年你不回來,我便嫁人。”
那之後,二嫂的生活,和以往一樣,隻是人消瘦了些,其他看不出什麼異常。
這過完年,就要六個月了。
二嫂當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的人以為她喪夫,一時受不了打擊,那時說出的話,當不得真。
但最近兩個月,二嫂當真張羅了起來。
年關歲末,回鄉探親的,進城采買的,人流動多了起來。輔國大将軍的夫人,要再嫁的消息,便傳開了。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但傳成這樣,還是因着蘇韻的大張旗鼓,還有她在衣冠冢前說的那句話。
有的人傳着傳着,便說這女子,是不是太薄情了些。夫君剛走,便說了這樣的話,怎麼也滿一年,再嫁也不遲。她本高嫁,因着這個夫君何等風光,夫君還因着她,不納妾,這人剛走,她便如此……
一些原本嫉妒她的女子,說的話,就更難聽了……
侯爺侯夫人,幾年間,連喪兩子,二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雖日子照過,但這侯府整日死氣沉沉。唯一好在,還有靈溪這個娃娃的笑聲和哭聲。
歇過晌,蘇韻和往常一樣,到侯夫人房中陪她說話。
一般這個時候,穆霓也會帶着靈溪一起過來。今日,婆媳二人已經坐了半晌,也沒見穆霓和靈溪。
“許是小靈溪還沒睡醒呢。”,侯夫人道。
小娃娃的睡眠,不都是那般準時,有時睡多一些,有時睡少一些,都是常有的事。
侯夫人近來,手腕酸脹,人也蒼老了許多。蘇韻和郎中學了推拿的手法,一邊與她話家常,一邊幫她揉着。
“外頭那些話,你聽了,不要往心裡去。嘴長在旁人身上,我們左右不了。”,侯夫人看着蘇韻道。
蘇韻明白侯夫人說的,是近來的流言。
“我知道,母親放心。”
侯夫人看着蘇韻清瘦的面頰,問:“你還在等他回來?”
蘇韻手上的動作一滞,眉頭微微蹙了下,壓着心中的酸楚,低聲道:“母親……”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麼大張旗鼓地,是想把消息傳出去,讓不知身在何處的他,趕緊回來?”
蘇韻抿抿唇,低着頭接着給侯夫人揉胳膊和手腕。
侯夫人輕輕歎了一聲,眼中盡是疼惜,“沈珩剛走的時候,我和他父親,還有婉妘,都不願相信,直到……這沈铎,卻隻有個衣冠冢。”
侯夫人說着,眼眶濕潤起來,她用帕子拭了拭眼睛,“阿韻,你是個好孩子,我不忍與你說這些。我也盼着他還活着,隻是……誰能有那麼好的命數,死裡逃生兩次?過段時間,朝廷的撫恤金也會下來。有些事情,還是得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