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的左手腕被那隻讓她贊歎不已的手攥住,手掌不似女人那般細膩,但也不粗糙,手掌溫熱,抓在她冰涼的手腕上觸感強烈。
林淺緩緩擡眼,對上他垂下的眼睛。
烏黑的瞳孔在纖長的睫毛下半隐着,那裡面的神色已經不是警告那麼簡單了,林淺都感覺出了他要發怒的前兆。
她恨自己此刻思維那麼清晰,猶豫着自己此時裝醉暈倒的可行性。
她努力分析着,面試說謊和酒後耍流氓哪個罪過更大。
不得不承認,雖然她覺得自己頭腦是清醒的,但實則反應已經很遲鈍了,她還沒思考明白時,餘光發現側面有人走過來。
她轉眼看去,那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嘴裡關心着詢問她還好嗎?手中的香槟酒杯卻傾斜着。
林淺預判了杯裡的酒會灑出來,她想躲開免得濺自己一身,這可是三萬元的禮服。
結果,遲鈍的大腦跟不聽使喚的腿又配合了一遍,本想躲開的她不偏不倚地擋在了慕承亦身前,冰冷的香槟全都潑在了她的後背上,酒水順着她禮服後的開背流了下去。
身後的女人一直在道歉,解釋自己的“無心”之舉,但林淺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用這個借口跟慕總産生後續。
可惜,套路被自己給“破壞”了。
自己三萬的禮服對比老闆的高定西服,簡直是九牛一毛。
那她這是不是屬于間接地為公司挽救了幾百萬的損失?
那剛剛抓他那一下的罪過,不是被她将功抵過了?
她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腿,在心裡贊揚着:死腿,幹得好。
林淺神遊的片刻,那個潑了酒的女人主動過來攙扶住她,自告奮勇地說:“我扶林助理去車上吧。”
正在打電話給司機的慕承亦回眸睨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同意了。
出了酒會,風一吹沒清醒反而更上頭了,她踩着細高跟一路跄跄踉踉地走着,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的樣子,但又奇迹般地一下都沒摔。
她終于坐在了挨着門邊的座椅上,揉了揉額頭,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皮要睜不開了。
車子緩緩啟動,林淺的意識漸漸模糊。
再次醒來,她覺得口渴,習慣性伸手去拿床頭櫃的水杯,喝了一口,随後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出租屋的床上。
是康誠給她送回來的?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是斷片了嗎?
她側了側頭,摸到了放在床邊的包包。
稍稍一起身頓時覺得暈眩,她又躺了回去,摸出手機一看,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頭還是暈暈的,她眯着眼睛找閨蜜的聊天框想跟她撒個嬌,結果點開了虛拟男友的對話框。
跟他先撒個嬌也行。
她手指不那麼靈活地打了個“在嗎”發過去,卻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紅色感歎号,下面提示自己還不是他的好友。
這是把她删了?
她有點生氣,就算是演戲也不能删了客戶啊!
她發過去添加消息質問為什麼删了自己。
【為什麼删我?給我個理由!】
【我幫你加班到那麼晚你竟然删我】
【憑什麼你說删我就删我?我們是雇傭關系!我要投訴你!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想找人說話時你不在那我花了8】
【靠,怎麼還有字數限制!!!】
【連你也欺負我……】
……
帶着無邊框眼睛的慕承亦正在處理今日需要批改的文件,手機接二連三地在安靜地房間中響起,他蹙眉拿起手機,看見了林淺發來的十幾條質問。
他這才想起之前删除了她,輕晃了下脖頸,點擊了通過申請,指尖停留在頁面上,片刻後緩緩打了三個字。
【。:耍酒瘋?】
沒一會,一條60秒的語音條發了過來。
慕承亦摘掉眼鏡,兩指張開揉了下太陽穴,點開了語音條。
盡管是斥責的話,但軟軟糯糯的聲線在酒精的作用下愈發緩慢軟綿,像拿着羽毛不斷地在耳邊瘙癢一般,還帶了絲絲的慵懶感。
“你為什麼也這麼對我?我哪對不起你了?說删了我你就删了我,我做得還不夠好嗎?我矜矜業業了這麼久,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頭鷹晚,我一個那麼愛睡懶覺的人,硬是堅持了三年早上五點起床做PPT,我圖什麼?而且我每次都是默默地努力,從不内卷,不僅幹自己的活我還幹别人的活,我跟領導的一條狗似的,他指哪我打哪,一聲怨言都沒有。都說這次的部長非我莫屬了,憑什麼來個空降做了我的頂頭上司?還逼我主動辭職?連N+1我都沒拿到!我跟你說,我現在準備躺平了,老娘看透了這個牛馬的世界了!不值得!這個世界不值得!但是……你知道嗎素素,我的新老闆今天誇我了,他這個人看起來很可怕,但是他誇我的時候真的帥炸了……”
慕承亦閉着眼靠在椅背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這個醉酒的女人絮絮叨叨這麼久。
或許隻是想等自動播放完懶得去關閉,又或許是她哭得有點滑稽吧。
“……素素,我覺得我愛上他了。他好他嗎的帥啊!素素,你知道嗎?我今天還抓了他的蛋!很大!我要給他生猴子!”
語音播放結束了。
落地台燈下,慕承亦原本低垂的雙眼倏地睜開,濃黑的眼睫被半明半暗光線下投下陰影,淩厲的輪廓更顯緊繃,瞳仁裡的光微微顫動。
她最後大膽又肆意的話沖擊着他理智的神經,他徒然提起一口氣,抓起手機,看着那滿條的60秒長語音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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