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經不起好奇,大年二十四,便有客來訪。
一直喜歡帶着圓娘到處玩的蘇轼頭一次将圓娘藏了起來,不令她出來見客。
拂霜悄悄的告訴她,是她未婚夫家來人了。
圓娘嘴巴張得大大的,聽得目瞪口呆,啊這……包辦婚姻啊!前世自由戀愛都不想談,沒想到這輩子小小年紀就被父母包辦出去了,她真是……内心複雜!
圓娘換了一套辰哥兒的衣服,悄悄摸到師父的書房,預備在屏風後面一探究竟,沒成想遇到另一個聽牆根的,駭了她一跳!
辰哥兒看了她這身打扮,臉莫名其妙的熱了熱,隻伸出食指來在唇前豎了豎,示意她噤聲,兩人一起偷聽。
隻見來人侃侃而談,高談闊論間不乏對蘇轼的恭維,都是些玄之又玄繞的人頭暈的話題,圓娘聽了半晌,沒提她什麼事兒,那男子身側跟着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皮膚白皙,身材瘦條,五官還算端正清秀,一副端莊安靜的模樣,即便大人間的談話枯燥乏味,他也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為二人奉茶。
直到巳時過了一半,來人才捎帶提了一嘴圓娘,為什麼是捎帶着提的呢?來人原是想讓兒子拜在蘇轼門下,和圓娘同承蘇轼教導,說是青梅竹馬長大,益處多多,并奉上厚禮。
蘇轼拾起手邊的茶盞,輕啜一口香茶,并未言語。
就在這個空檔,辰哥兒拍了拍圓娘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動,自己卻“嗖”的一聲閃了出去,似模似樣行禮道:“張世伯好,聽說您想要賢弟拜在我爹門下?”
張臨點頭稱是,辰哥兒微微颔首,笑眯眯的問一旁坐着的童子道:“賢弟平日裡都讀了哪些書呀?”
張遠秋眨眨眼回道:“不瞞世兄說,我才剛剛啟蒙,粗識幾個大字罷了。”
辰哥兒點點頭道:“無妨,你随我來,我帶你看幾樣好東西。”
張遠秋看向父親,見父親同意了,他起身朝蘇轼行了一禮,跟着辰哥兒離開。
張臨以為是蘇轼态度松動了,樂見其成,又纏着蘇轼聊起了别的,說沈括回朝之後在朝堂上參了蘇轼一本,引得朝野震動。
蘇轼不動聲色飲茶,半晌後才慢條斯理的回道:“這次倒不愁我的文章傳不到禦前了。”
張臨一噎,邀功的話堵在喉嚨裡再也倒不出來了。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張遠秋哭着跑了回來,拉着父親要離開,說什麼也不在蘇家呆了。
張臨詫異,忙問緣由,張遠秋抽抽搭搭的回道:“打死我也記不住那麼許多書,我是做不來蘇公的學生的!”
張臨汗顔,拖着兒子便匆匆告辭,蘇轼命硯青将張氏父子的厚禮退了回去。
圓娘在屏風後頭狠狠的松了一口氣,這倆人總是走了的。
蘇轼繞過屏風,問圓娘道:“今日這二人你覺得如何?”
圓娘剛想搖頭否定,轉念又咽下了話頭隻道:“還需多觀察觀察。”蘇轼摸了摸她的頭頂,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蘇轼與張臨并無交情往來,今日張臨以探望圓娘的名義攜厚禮登門,既不提見圓娘亦不多問詢她的情況,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隻不過想踏着圓娘搭上蘇家,此等眼裡沒人又急功近利的人家能是什麼好去處?
圓娘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為她了解師父,她若不喜歡他會二話不說替她退了這門親事,隻是閻王好鬥小鬼難纏,如此一來指不定要生出什麼風波?她不想讓師父替她承受這種非議,張家如此趨炎附勢,以後退親的機會還多着呢,并不急于一時,是以她才說還需多觀察觀察。
這時辰哥兒進門,頭仰的高高的,一臉驕傲道:“總算走了,我跟那人說做爹爹的弟子不難的,隻需将青筠館裡的那些書熟讀成誦,随問随答即可。之後他問我會嗎?我給他背了一段,他就哭着跑開了,想來是無地自容了吧。”
青筠館裡浩浩蕩蕩十幾排一丈高的書架,擺放的都是蘇轼的藏書,書目繁多,浩如煙海。
蘇轼伸出手指敲了辰哥兒的腦門一下:“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也隻會背那一段。”
辰哥兒吐了吐舌頭道:“誰叫那人傻傻的,那麼好騙!能怪着我嗎?”
他轉身拉着圓娘從書房出來後鄭重承諾道:“你放心,你不喜歡他,他就跟你沒關系,以後你喜歡誰就跟誰玩,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