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娘本着技多不壓身原則,結識了師父的很多好友,将他們的拿手本事徐徐圖之。
夕陽西下,主賓盡歡,最後大家鬧鬧哄哄的一緻把此羹命名為胡辣湯,并直言此羹之美味可以比肩汴京白礬樓的鳜魚羹。
白礬樓即後世所稱的樊樓,為東京汴梁七十二酒家之首,店鋪布置奢華豪美,美味佳肴,數不勝數。
圓娘還挺自謙的,連忙擺手說:“哪裡,哪裡。”
私下裡,她卻悄咪咪的扯了扯蘇轼的衣袖,認真問道:“師父,白礬樓的鳜魚羹真的特别好喝呀?”她師父可是做過京官的,定然知道!
蘇轼還未說話,黃庭堅先扭過頭來為她答疑解惑道:“小師姐,你是不知道,白礬樓做菜最有名堂了,那鳜魚羹是用四條大鳜魚系在線上吊起來的,底下用文火慢慢炖粥,待火候足時,鳜魚之肉悉數落在粥羹裡,美味即成。此羹隻有鳜魚的鮮香,而無半分魚腥之氣,亦不見魚骨,堪稱一絕。”
圓娘見他說的這樣煞有介事,随之問道:“師弟喝過?”
黃庭堅吹牛道:“自然。”
蘇轼在一旁拆台道:“你信他?他連汴京都沒去過。”
圓娘笑道:“師父喝過這白礬樓的鳜魚羹嗎?”
蘇轼摸着下巴思索道:“倒是喝過白礬樓的鳜魚羹,隻是不大像是這麼做出來的。”
圓娘點頭稱贊道:“師父果然是名動天下的大才子!真實不虛!”
“哎?小師姐,何出此言呀?”黃庭堅疑惑的問道。
圓娘道:“師弟說的這種做法,太耗功夫了,一天也出不了幾碗魚羹,白礬樓的生意那麼火爆,好像每個進店的人都能喝到鳜魚羹,用這種方法做魚羹是不可能的。”
圓娘前世作為美食博主,可太清楚此類羹品的貓膩了,這裡不得不提讓全網美食博主大翻車的神仙魚,也是把魚吊起來煲湯,魚會一塊一塊的落到湯裡,而魚骨魚刺會留在繩上。
這神仙魚跟黃庭堅所說的鳜魚羹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全網鮮少有博主挑戰成功,圓娘為此付出過十幾條魚的智商稅!
後來經過仔細複盤發現,若想不翻車,需要保證整條魚熟的時間不一樣,中間的魚肉要先熟,魚尾部分刺多,即便魚肉熟了也脫落不下來,隻能指望整條魚中間那部分先脫落,若一起成熟的話,整條魚會從拴繩的腮部斷裂,整個掉進鍋裡,導緻挑戰失敗。
而東京白礬樓的食客絡繹不絕,人人都點一份鳜魚羹,樓裡也不用做其他生意了,不能說沒人吃過這種做法的,隻是說至少三品大員以下輕易不會有人吃到。
圓娘将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不料卻引來大家的好奇,非得要試試。
圓娘摸了摸鼻子,她并不覺得用此法做出來的魚羹會更好吃,主要是做法獵奇一些而已。
蘇轼笑道:“桃花流水鳜魚肥,也到了吃魚脍的時節了。”
“那下個休沐日怎麼樣?”衆人約定。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臨散場之前,有人花五百兩銀子買走圓娘胡辣湯的食方,非獨家的,以後圓娘自己開店也能繼續用。
圓娘想着,她會的羹湯還有千百種,而此刻她還小小的,不能開店,先積累原始資金吧,她将五百兩的銀票投進了青瓷豬腹中,留作後用。
經此一役,蘇家的黃花菜總算吃完了,衆人松了一口氣,辰哥兒終于吃上心心念念的蟹黃饅頭了,圓娘的耳根子得以清靜。
然而,胡辣湯像長了翅膀一樣,從杭州風靡到汴京城,在汴京城裡引起新潮流。
按說等閑羹湯不至于在帝京有這待遇,可誰讓這羹湯出自大宋第一才子蘇子瞻之手呢!!甚至有好事者暗地裡稱此羹是才子羹,狀元羹,喝了能進士及第,甚離譜!
但不管怎麼說,這品牌故事講的極為成功,胡辣湯确實在汴京打開了銷路,為士庶所追捧。
官家近日因變法之事焦頭爛額的,下朝之後,他帶了個内侍魚龍白服出宮散心。
二人正在汴京街頭漫無目的的走着,忽然聞到一股極鮮香的味道,方覺腹中空空,便拾步進店。
店中裝飾極簡樸,隻有五張長案,壁牆上挂着一些時人詩詞字畫,有蘇轼的《飲湖上初晴後雨》。
官家趙顼輕吟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好詩,好詩!”
店家正好将胡辣湯端上來,聞言湊趣兒道:“客官也喜歡蘇公的詩?”
趙顼端起羹湯吹了口氣說道:“詩是好詩,隻是字看着不似真迹。”
店家笑道:“蘇公是什麼人?小老兒豈會讨得他的詩詞書迹,不過是花了幾個銅闆托隔壁李秀才寫來應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