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不大，我一個人可以。”賀之移拍拍衣擺揚走灰塵，手一撐就要站起來。

“诶！上将……”

不等戴山開口阻攔，裴拾已經先行一步，托住賀之移的手臂，将她穩穩扶住，以實際行動踐行了戴副官讓他照顧好賀之移的囑托。

賀之移偏頭看了裴拾一眼，沒有拒絕他幫扶，反而卸下力順着他的力道緩緩起身。

戴山見狀默默住嘴，或許他不應該在這裡……

“行了，我沒什麼大事，你先去忙吧。”賀之移朝戴副官揮揮手，并沒有察覺到自己副官複雜的心情。

說完，賀之移就這裴拾攙扶的動作，穩步朝醫療中心走去。

大片鮮血染紅她的作戰服，蓄不住的血液一滴滴滑落，在她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賀之移仿佛并無知覺，面色一如往常。

這段路程不長，裴拾低垂着眼，帶着賀之移繞開一個個炮彈的坑窪，卻始終一言不發。

裴拾沉默地帶着賀之移來到醫療中心，沉默地看着賀之移躺進醫療倉，沉默地看着賀之移轉到病房。

星際時代的醫療倉足夠先進，但對于賀之移這種SS+體質的人來說，醫療倉隻能起到減輕傷勢的作用。

賀之移這次受傷很重，看着她沒事人一樣的自己走到醫療中心，向來以潑辣聞名的醫療部主任第一個就炸了，恨不得把賀之移罵個狗血淋頭。

她從醫幾十年，就沒見過賀之移這樣的人，不把自己的健康當回事。

處理傷口的間隙中，醫療部主任沒忍住開始翻舊賬，将賀之移從頭數落到腳，最後惡狠狠地丢下一句話，“有本事你下次别來找我！！！”

說完，主任利落地将工具一卷，眼不見心不煩，轉身離開病房。

嘩啦啦帶走一群人後，病房内隻剩下賀之移和裴拾兩個人。

賀之移看向沉默坐在床邊裴拾，突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後頸，開口問道：“怎麼不說話？”

“有什麼好說的。”裴拾身體一僵，說出口的話卻不鹹不淡。

“哦？”賀之移挑挑眉，不動聲色地放出信息素，手在裴拾脖子上用力摩挲兩下，意有所指地開口：“真的？”

裴拾沒有說話，僵持的面色卻一點點軟和下來，就像是原本嚴陣以待的大貓在主人的順毛下，逐漸喪失警惕，收起自己鋒利的爪尖。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賀之移發現，裴拾似乎特别喜歡她的信息素。

“想說什麼？”賀之移感受着手下逐漸松弛的肌肉線條，笑笑問道。

看着賀之移略帶輕松的笑意，裴拾憋在心裡的話脫口而出：“為什麼？”

“嗯？”賀之移微微揚眉，不解反問。

“為了救那幾個孤兒……”裴拾看着賀之移的眼睛，将後半句話說得很慢，“受這麼重的傷，值得嗎？”

賀之移微微皺眉，裴拾的問話顯然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她很快聯想到了裴拾的出身。

賀之移心頭似有明悟。

對于這個問題，賀之移永遠隻有一個答案，她沒有說值得或者不值得，她的回答堅定而清晰，“他們是帝國的子民，保護他們是我的責任。”

裴拾動作一滞，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恍惚。

從來沒有人對裴拾說過這種話，他仿佛從未被珍視過，他可以是累贅、是拖油瓶，但卻不會是他人奮不顧身的理由。

沒有人會來拯救他。

裴拾顫抖着手，突然有些失态，他拂開賀之移搭在他肩上的手，甕聲甕氣地開口，“我去個衛生間……”

看着裴拾稍顯狼狽離開的背影，賀之移動作稍頓，搭在病床上的手指不自覺輕敲了兩下。

……

衛生間内，裴拾打濕手掌狠狠搓了把臉，不規則的水流聚集到他的下巴處，打濕他的衣領。

冰涼的水刺激着他突突跳動的神經。

裴拾突然間有些痛恨賀之移，恨她撕破了自己可憐的僞裝，恨她為什麼沒有更早出現。

雙手撐着洗手台，盯着鏡子裡人看了很久，裴拾逐漸拾回清醒。

他一點點擦去臉上的水漬。

裴拾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無聲笑了笑，在這一刻，他更加堅定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去相信那些虛僞的言辭，靠人永遠靠不住，他能夠依仗的隻有握在手中的權力。

手上的終端就在此時突兀地震動起來，裴拾輕慢地擡起沾着水珠的手指，輕輕劃開屏幕。

是來自他愚蠢的合作夥伴的消息。

【賀之移受傷，把握住機會。】

裴拾面無表情地左滑，删掉消息。

他當然會好好把、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