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緩緩向前繼續行駛,車内重新亮起的燈,在人們頭頂上灑下暖黃的柔光。
驚魂未定的人們相互依靠,平複着方才受到驚吓的心情。
幾個孩子各自依偎在母親的懷裡睡得酣甜,其中一個男孩兒的母親輕撫着孩子撞傷的額頭,低垂着的頭顱滴落幾滴淚水,很快又被抹去。
方才叫嚷着的男人坐在過道上,用終端給家人通着電話。
他一反剛才的情緒上頭,低聲安慰着那頭的妻子,隻說是列車晚點了,哄着妻子早點休息。
穿過這樣的人群,容與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紗羅仍舊坐在那,見他回來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你好厲害啊!果然你一去就修好了。”
容與坐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是維修師傅們的功勞,我隻是幫忙改了幾個代碼。”
紗羅雙手捧臉,一臉夢幻道:
“有一門技術就是好,如果我也能當研究員就好了。”
容與有些詫異:
“各個基地不是都已經開放了平民也可以參加的研究員基礎課程了嗎?你沒有去上嗎?”
紗羅遺憾的說:
“報名的人太多啦,我們的基地有很多小孩子,像我們這樣年齡大一點的就會被勸退,再不然就要交很多很多的積分去換名額,我家人覺得,還是換一份保險的工作比較好。”
容與點點頭:
“其實研究員的工作也很枯燥的,而且成為特殊研究員之後,就不能再随意離開中央區了。”
紗羅又有些好奇:“那你當初是為什麼成為研究員呢?”
容與被他問的一愣,好像他曾經有誰也問過他這個問題,但那時他怎麼回答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他仰頭靠在椅背,注視着頂上的燈光,一言不發,默默的出了神。
對于紗羅的問題,他也不知道怎麼去回答,似乎從有記憶以來,他的生活就被安排了滿滿當當的研究員學習任務。
他的父母是研究員,所以他本也應順理成章的成為研究員,但他幾乎沒怎麼離開房間過,也沒有什麼同齡的玩伴。
隻是在父母回家後,從他們閑聊的隻言片語中,能聽出來,誰誰家的孩子進入了研究院,誰誰家的孩子沒通過選拔,隻能找些後勤的工作。
但父母從沒有提過讓他也成為研究員,他們隻是一如既往的不許他出門,一本一本的給他帶回各種類型的書籍。
從不對他的未來提過任何建議。
容與心想,或許他是幸運的,他從那個地方被送了出來,然而此刻他卻正在向那個地方而去,好像是為了回應某種宿命般的召喚。
見他不說話,紗羅隻以為他是又睡了過去,便也沒在出聲打擾。
列車就這樣繼續在夜色中行駛,要趕在天明前,駛出這片曠野。
…………………………
“尊敬的各位旅客,B6基地已抵達,祝大家擁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列車穩穩停在B6基地停泊點,此時遠方地平線才緩緩露出一抹白光。
基地防護罩盡職盡責的運轉着,隔絕外部緻命的輻射。
幸運逃過一劫的乘客們歡呼着,與前後左右的同伴們相互祝賀,慶賀着這驚險度過的一夜。
容與跟随大家下車,極目遠眺,透過防護罩進來的陽光溫和的打在他的眼皮上,他感到身後站定一人:
“容先生。”那人開口。
容與緩緩轉身,見是方才列車上的維修師傅。
“想不到容先生小小年紀就對這些陳年舊事如此了解。”維修師傅道。
容與謙遜的笑笑:
“您過譽了,隻是曾在基地裡看過這段記載。”
“我有個堂兄弟也得到了他們基地研究員培訓的資格,去年我們出車經過他們基地,我曾去他家拜訪過,剛巧他也給我看過他的學習資料,我很清楚那裡并沒有記錄過舊能源的一切信息。”
維修師傅盯着他的眼睛,不急不緩的說着。
容與臉上的表情未變,依舊微笑着:
“是嗎?那或許是我記錯了吧,畢竟參加工作後,在我們那個小研究所裡我曾負責整理遺留的故紙堆,或許在哪裡看到過也不一定。”
維修師傅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放松了表情,他道:
“容先生不必如此防備我,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修理工,能對您造成什麼影響呢?況且今天多虧了您修複了轉換器,不然我們鐵定是要死在外頭了。”
他上前一步,在容與的終端上點了點:
“隻不過我勸容先生一句,從這裡再往前已經和外圍基地的情況不一樣了,軍方的檢查會越來越嚴,您留在終端裡的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