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頓時墜落谷底,呆滞在原地,腳底像是灌了鉛一般,挪不動半步。
他甚至不敢上前去看,害怕那人會是自己的妹妹。
明明今日早晨,她才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
直到前面傳來黎濯焦急不安的聲音,打破了他的臆想:“梵雲雀!梵雲雀!醒醒!别睡過去!”
梵琛恍然醒悟,渾渾噩噩地沖過去,撥開人群。
血,滿目都是血……
自己的妹妹緊閉着眼,身上全是血,就連黎濯身上也都是……
原來,她今日穿的是白衣。
他渾然失神,跪倒在梵雲雀面前,張着嘴想要說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不能發聲。
黎濯見他,心底竄起一股怒火,但眼下又不是發作的時候,便厲聲而言:“你就是這般當的兄長嗎!”
黎濯質問,令他啞口無言。
“我……我該死……”
言罷,黎濯不語,低頭給她止血。
好在血最後是止住了,黎濯抱起她,便往着最近的醫館趕去。
梵雲雀搖搖晃晃,臉埋在黎濯的胸前,隔着衣物,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
結果到了醫館,那大夫也被吓了一跳,甚至那姑娘的裙擺下,還在淅淅瀝瀝的滴着血,壓根兒不敢收治她。
他光是看看就知道梵雲雀活不久了,害怕人最後死在自己醫館内,招來麻煩。
黎濯不想聽他廢話,單手抱着梵雲雀,一手抽出腰間的佩刀橫在那大夫面前:“我就問你,治還是不治?”
森然的劍刃冒着寒光,那人也沒敢應下,跪在地上哀聲痛哭:“不是小人不治,屬實是無力回天了,姑娘脈搏微弱幾乎探不到,傷得太重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難說啊。”
最後,黎濯不得不命人快馬加鞭趕往皇宮,将此事告知沈轼,請他批準太醫出宮,替梵雲雀治療。
也是在黎濯的百般逼迫下,大夫隻得将自己的鎮館之寶——百年的人參盡數拿出來,立馬煮了水,灌給梵雲雀,先用來吊着她的命。
梵雲雀沒有意識,張不開嘴,黎濯也顧不上一旁的梵琛,将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輕扶上懷中之人的側臉,貼着她的唇,一點一點渡給她。
喂完湯藥,黎濯的眉心皺做化不開的結,他看着梵雲雀蒼白的臉龐,心中叫恨。
隻是幾日未見,就險些要天人永隔。
他并不慶幸自己趕上了,隻恨自己沒有早來。
要是他再早到片刻,這場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等待塵埃落定後,他定要讓傷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梵雲雀被送回府中,梵烨見到黎濯渾身是血的抱着個人沖進來,身後還跟着太醫和梵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樓玉淑見黎濯懷中之人,吓得捂住嘴,眼中噙滿了淚水,根本不敢相信這是梵雲雀。
明明方才她們倆才說過話,她還等着她回家一起玩兒葉子牌,她連牌都擺好了……
她看着後面失魂落魄的梵琛,時隔多日再次和他說話。
“明殊怎麼了?”
梵琛低頭不語,神情悲痛。
她就繼續追問:“你說話啊!她不是去給你送晚膳了嗎?怎麼成這樣回來的。”
樓玉淑的情緒一度失控,死死抓着梵琛的袖子,沒忍住痛哭出聲。
她揪着梵琛的衣服,緩緩蹲下,淚流滿面,梵琛見狀單膝跪地,摟住樓玉淑的身子。
“對不起……”
“你同我說對不起又有何用!”
屋内。
柳太醫見了梵雲雀也直搖頭,“娘娘的傷勢頗為棘手,梵大人要做好準備。”
這是柳太醫下的最後通告。
梵烨聽到這句話,心如死灰,“撲通”一聲就那樣跪在地上,不管他是那個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尚書大人,眼下他隻是一個希望自己女兒平安的父親。
黎濯也在一旁說到:“無論如何,不惜任何代價,請柳太醫一定要保她一命。”
柳太醫被吓了一大跳,斷然不敢受此大禮,連忙扶起梵烨,隻得豁出去了:“得大人、将軍重托,我會盡力……”
從亥時到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魚肚泛白,屋内一直有下人忙碌的身影,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衣服上的血迹已經幹透,黎濯始終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外,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