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辛瀾快速給房東發完了信息，放下手機對丁妍解釋：“就在竹林後面，那個小山崗的背陰的一面，有條山溪，是山上那條大河的支流。”

“這個小房子的古意真濃呀，白牆紅瓦，桂樹竹林，現在還有小溪流水，活生生一副歸田園莊的古風寫意。”丁妍聽了說道：“你真會挑地方，這裡真美。”

他聽她又誇自己，心頭一動，腦海中同時想起另外截然不同的口氣将此處貶低得一無是處的話，垂下頭道：“你倒是想得開。”

語氣中帶着躁意，讓丁妍十分驚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繼續說：“你不覺得隻有盧瑟才會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嗎？”

丁妍聽見他說“盧瑟”這個詞時，神情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一雙眼睛更深地垂下了去，臉上帶了蕭索和低落，看上去心情不佳到了極點。

“這樣就是盧瑟了？”

宋辛瀾嗯了一聲，頭也不擡，像是自言自語地繼續道：“住在這裡，不務正業，天天擺弄相機，到處拍照，正是盧瑟才會幹的事。”

丁妍知道他這些話是在說他自己，心下頓悟，心想這就是他為什麼不回臨江，不回宋家，天天在外飄泊的原因了——

他被他們家人看不起，他們貶低他，甚至将他放棄了！

丁妍不是心理醫生，她根本不知道這種情形自己該說什麼，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當此之時最合适的話，她隻知道有什麼說什麼。

“我也是，我隻知道畫畫，錢也賺得很少。”

宋辛瀾聽了，垂着的眼睛擡起來，打量着她，見眼前女孩兒一邊說，小小的一張臉上一邊若有所思的神氣，顯然說的是實話。

“賺錢就能評價一個人嗎？”

丁妍笑了，雪白的牙齒露出來，“是啊，賺不到錢，我真的很焦慮，因為——”

因為什麼，她打住了話頭，再沒說下去。

宋辛瀾不懂地看着她，一副等她解釋的表情。

丁妍隻好繼續說：“——因為我有家要養，我姐——我姐死了，她留下兩個小孩兒，然後我姐夫身體也不好，要經常看醫生。我每天早上起來，就欠了我和他們三個的生活費，還有姐夫的醫藥費。所以如果我賺不到錢，我就會很焦慮……”

她說到這裡，咬了咬嘴唇，對宋辛瀾道：“有陣子我的手腕發炎了，就是畫了特别長時間之後的那種腱鞘炎，将近半個月沒什麼收入，真的快把我急死了——”

“那你後來好了嗎？”宋辛瀾聽見自己問。

“好了啊，也賺到了一點錢。”她說到這裡，拿出手機，點出相冊，給宋辛瀾看自己的兩個小外甥，“就是這兩個銷金獸，我姐生的龍鳳胎。”

宋辛瀾看相片上是兩個小學生，一男一女，都很漂亮，“你姐的小孩，你來養？”他問。

丁妍點頭，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我姐養了我，我就養她的小孩兒。他們是我姐留下的骨肉，也是我的責任。”

責任？

宋辛瀾心頭一動，盯着若無其事說出這兩個字的丁妍，她個子不高，嬌小瘦弱，養這麼大的兩個小孩兒，外加一個病人，真夠有擔當的。

“下一步就是買一個自己的小窩，不用多大，小小的，一個卧室，一個工作間，頂樓帶陽台的那種最好。”她想象着自己的夢想之屋，一邊說一邊露出笑容，問宋辛瀾：“你呢？有什麼夢想嗎？”

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