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倆人一路沉默,宋辛瀾像是滿腹心事,始終無言,丁妍留意到了他的心緒不佳,也沒再開口打擾他。
就這樣走到快捷酒店,丁妍先前已經退過房了,這會兒隻能再次辦理入住。
正是旺季,入店的時間太晚,酒店的大床房沒有了,隻剩了雙床房。
她拿出身份證登記,在前台取了房卡和行李箱,拖着去電梯的方向。
前台的小妹卻叫住她,指着跟在她後面的宋辛瀾說:“那位先生的身份證也要給一下。”
丁妍一愣,看了看宋辛瀾,幫他解釋:“他隻是送我上去,并不入住,也要給身份證嗎?”
“是的,我們這裡有規定的,景區的派出所也偶爾會來抽檢,請您配合一下。”前台小妹說。
跟自己強調派出所臨檢是什麼意思呢?
她臉上寫了什麼“不正經人士”的字樣了嗎?
丁妍正在納悶,一旁的宋辛瀾已經從羽絨服口袋裡拿出了身份證,遞給了櫃台。
前台小妹登記之後,他拿回身份證,對仍在愣着的丁妍說:“訪客登記身份信息很正常。”
丁妍聽了,點了點頭,暗暗吐了口氣,心想隻要宋辛瀾不誤會就好。
房間是快捷酒店常見的雙床房,很窄,内裡十分逼仄,宋辛瀾将她送進房間門口,就揮手跟她告辭。
走廊的頂燈照着他向外走的背影,丁妍愣愣地看着,看着他走到電梯口,然後人就站在電梯前,呆呆地,好半天才伸手去按電梯按鈕。
她心頭一動,突然開口道:“你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
宋辛瀾一愣,回頭看着她。
“就——就是你住的那個民房太冷了,我把房間的空調打開,你——進來暖和一下呢?”她結結巴巴地解釋,臉頰又開始發燙。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或許是他向外走的背影看起來太瘦削,呆着立在電梯前的氛圍太過孤清,而她一時不舍得才脫口挽留他。
一個人回到那個房子,心情會不會不好?
冷冰冰的屋子,會不會再生病?
宋辛瀾肉眼可見地猶豫,最後他點了點頭,走了回來。
丁妍立即進門,她匆匆關上換氣的窗子,匆匆将房間空調打開,又匆匆放下遙控器,轉過頭,見他人雖然進來了,但始終在通道處站着,沒有向裡邁一步,高大的身形顯得酒店狹窄的通道更加逼仄。
丁妍很緊張,但是看他不肯向房間内走,又覺得自己不該表現出緊張——因為他依然遮着他的大口罩,依然戴着羽絨服的帽子,甚至背上的相機包也依然沒有放下來,肩帶緊緊地勒着他的肩窩……
——他比她還要緊張,還要無所适從啊?
空調的熱風呼呼地吹起來,丁妍對一直站着的宋辛瀾緊張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另外一張床說:“坐坐吧?”
宋辛瀾嗯了一聲,坐在她對面,摘下背包。
“熱不熱?”她問他。
宋辛瀾沒回答熱還是不熱,隻擡手摘了口罩,塞進口袋裡,但并沒有摘掉帽子,大衣也還穿着。
這件大衣他真的穿了很久了,不管是上山,還是回家,甚至睡覺都見他穿着,丁妍心想。
如果能脫下來就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想,總覺得他像一本拒絕打開的書,那大衣就是書的封套。
雖然即便他真的脫了大衣,這本書很可能仍然拒絕打開,但——終究是一個好的開端?
她想了想,擡手解開自己身上大衣的扣子,先脫了下來,拿去挂的時候,“順便”伸手到他面前:“你也熱了吧?大衣給我,我幫你挂上?”
他一愣,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又看着她的臉。
她在笑,隻是笑得很緊張,嘴角扯出一個不自然的角度。
眼前的女孩兒總是很羞怯,從邂逅以來,眉目之間常常蹙着,像有心事,但是笑起來的她卻很不一樣,眼睛彎彎的,眼裡亮亮的,不那麼自然的笑容也看着很可愛。
又讓宋辛瀾想到森林裡充滿靈性的鹿。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拒絕不了這隻手,真的脫了羽絨服大衣,遞給了她。
丁妍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髒兮兮的手。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撚着全是煙灰的手指,指了指洗手間,打算先去洗個手。
宋辛瀾将大衣徑直遞給她,說道:“這衣服已經髒到不能再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