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妍搖頭,她其實有點兒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那是指的别人,是别的男女之間,他跟她之間怎麼可能呢?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有點兒什麼發生吧?
可他是宋辛瀾啊,這樣的事在他們倆之間,十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她算個什麼呢?小老鼠一樣的人,敢于肖想他這麼多年,已經是一種亵渎了。
如果不是打算好了,邂逅一場,此後天各一方,再也不會見面,她甚至都沒有勇氣來這個千裡之外的小城。
也沒有勇氣跟他這樣同室而居,鄰榻而談。
好好養病吧,在意她幹什麼?
“你——”他明顯還想繼續說,可黑暗中她大眼睛裡迷茫又懵懂的表情,讓他将嘴邊的話通通咽了回去。
他向後靠在床頭,輕聲感謝她:“——總之,謝謝你今天晚上收留了我。”
“那我也謝謝你肯讓我收留。”她回答,暗暗松了口氣,見他睜着眼睛,精神奕奕,一時沒有要睡的迹象,她起身去拿了先前的那瓶護膚油,回來對他說道:“你之前洗澡的時候,我看見你側邊皮膚有凍傷,要不要抹一下這個?”
他看着油,一臉的不懂:“是你給我抹嗎——”
丁妍點點頭,那些凍傷大部分在他身體的側後背,他自己抹不了。
“——那你知道我現在身上沒穿衣服嗎?”
丁妍先是心頭劇烈一跳,然後鼻腔随之一熱。
她立即知道不好,手疾眼快地從旁邊紙巾盒裡拽了兩張紙,塞進鼻孔,堵住她毛細血管流出來的鼻血。
一旁的宋辛瀾看了,瞬間想到先前她沖進洗手間時,兩個鼻孔裡也是這樣塞着紙卷,當時她的那副樣子實在滑稽,他回想那一幕,忍不住唇角上勾,笑了起來。
丁妍見了,滿心羞慚,暗暗歎氣,臉紅和心跳可以藏,不争氣的毛細血管怎麼藏呢?
流鼻血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而且他好端端地為什麼要提他現在光着?他不說,她就不會留意到,那她的毛細血管也不會激動崩開。
……
“丁妍——”
“哦——”她回答,手裡拿着護膚油,懵懵地看向他。
“——你之前說,你喜歡一個人,正因為喜歡那個人,所以這些年你才撐過了很多難關?”
丁妍心頭一動,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會覺得我帥呢?”
……
“——怎麼會對我說,不管我這個人怎麼樣你都覺得好?”
……
“你會随便收留一個生病的異性嗎?任何一個人都能進你的房間?”
……
“别的男的也能不穿衣服,在晚上的這個時候,躺在你的旁邊嗎?”
!
丁妍立即搖頭,心頭慌亂,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否定哪一條,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怎——麼會呢!我——我又不是傻子!”
“你其實不認識我吧?”他說着,目光落在她臉上,盯着她的眼睛,“還是你認識?”
丁妍鼻子裡的紙卷崩出去一支,鼻血緩緩淌出來,她嘴唇感到了一抹鹹味,擡手抹了抹,看見自己滿手背的紅色。
“認識我的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識的?”
丁妍垂下頭,盯着自己手背紅豔豔的顔色,發着呆。
“——你先前說喜歡的那個人,不會就是我吧?”他問她。
丁妍腦子轟地一下,身體如墜深崖,良久發不出聲音。
“是嗎?真的是我嗎?”他繼續問,盯着她。
丁妍滿是血的手哆嗦了一下,腦海中仿佛炸開了花一般,往事瞬間回湧:她姐和姐夫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才将在普通中學讀書的她轉學到臨江中學,他們指望她懂事,指望她好學上進有出息,可她偏偏不争氣,偏偏在學校惹出了事,滿城風雨中她不得不又灰溜溜地從臨江中學離開……
多少人的憤怒,多少人的失望,都是因為她——
喜歡什麼啊,她有什麼資格喜歡宋辛瀾?
這一瞬二人相對談心,下一瞬知道她是她,宋辛瀾會立即暴怒離開的。
于是她搖頭,不承認:“當然不是了,我是畫畫的,對五官顔值這些比較敏感,再說了,誰說心裡有個人,就不能覺得世上其他男的帥了?”
“是這樣嗎?”他看着她的表情,問她。
丁妍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還故作輕松地問他:“你怎麼會這麼猜?”
“因為你說話的口音。”他一邊說,一邊深深地吸了口氣,對她說道:“你是臨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