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真是黑得特别快呢…】
馬智郁望着樓下的路燈有點晃神,随即雙手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筆。
【好!就這樣一鼓作氣完成它!】
非常遺憾的是,雖然幹勁十足地按照計劃完成了分鏡的設計,馬智郁卻沒能如她所願的第一時間把這份成果展示給她的工作搭檔。原因是她的母親池花子女士不知道從誰那裡得知了她起個大早的目的是去探望受傷的河無念,外加她本人近期在學校岌岌可危的出勤率,馬智郁被池女士勒令去學校報道。
“學校是現在還沒考慮好自己未來的家夥才去的地方,我明明都規劃好了…”馬智郁不情不願地嘟囔着。
“那又怎樣?你現在還是個學生呢,動不動就跑去跟在個沒出息的警察屁股後面,三天兩頭不去學校,之前幾回就算了,現在新年也過了,你必須給我去。”池女士揚起眉,下達了最終通碟。
“我哪有這麼過分……”還不是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了…
馬智郁知道事情沒有回轉餘地了,再加上她最近确實有點過火,隻好心虛地小聲辯駁一句。
“好了,少說廢話,快去學校!我沒時間盯着你進校門,但是要是讓我知道你今天不老實的話你就完蛋了,知道嗎馬智郁!”
“呀啊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了,不就是去學校嗎?我也沒有總是逃課吧,隻是這幾天突發狀況而已。”馬智郁背上包,搶在金女士接話之前跑出家門,把唠叨都關在門裡。
【算了,反正今天就是周五了,再沒幾天又要放寒假了,媽媽也真是的…】
擔心一會就要出門去店裡的池女士會趕上來數落她,馬智郁快步小跑了一段路,直到跑出學校和炸雞店的重合路線才放緩腳步。
馬智郁不喜歡待在學校,但也沒有特别反感,隻能說是已經習慣了。十幾歲的年紀是一個暧昧的界限,追求着刺激和新鮮感,當之前盜竊事件慢慢遠去,馬智郁仍然按部就班地上課放學時,同學們對她的态度就變得平淡了,班裡也有了幾個還算能說的上幾句話的人,不過就僅限于此了。相比之下,馬智郁還是更願意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她的成績隻能算是中遊,學習對她來說也純粹是任務,沒有偏愛的學科,如果就這樣跟随大流高考繼續讀書然後就業的話,這樣平淡的結局對崇拜獨特的高中生來說有點無法接受。
她的動因聽上去和所有青春期的幻想一樣有些不切實際,但馬智郁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她在漫畫上确實有天賦,而且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在這條道路上她也不乏好運。
馬智郁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向學校前進,路上穿着校服的學生也多了起來,有成對的情侶,也有聚成一團的朋友,還有一些人和她一樣獨自走着,其中有些在路上碰見了朋友,馬上就湊在了一起對着某件小事大呼小叫起來。馬智郁就随着吵鬧但充滿活力的學生們進入了學校。
踏進教室時,班裡的同學看到她似乎顯得有點意外,沒有人主動和她打招呼,但也沒有更惡劣的反應,大家很快地忽略了她繼續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好像在和朋友小聲交談着什麼,馬智郁不知道是不是在讨論她。
習以為常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馬智郁有點倦怠地趴在桌子上,昨天為了趕工,她睡得也不早。她調整姿勢,把臉收在手臂中,這個視角看起來像被教室和同學包圍了一樣。
雖然學校裡确實沒有稱得上朋友的人,馬智郁的境況也沒有淪落到遭遇嚴重霸淩的地步,她就是普通的存在感略低的中下遊學生。其中一個原因是高二那段時間因為偷竊行為被警察抓到導緻學校對她流言四起,不過也沒有人做出更過分的行為。隻是當時作為敏感又高自尊的青少年,同齡人的風言風語對她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馬智郁一時走不出自己的情緒,才會在沖動之下産生幹脆從橋上一躍而下這樣的念頭,而河無念,既是那個把她撞回去的恩人,也是那個害她被議論的辦案警察。
【回學校就會想起來啊…那個時候的事情。】
馬智郁已經能平靜地回憶那段時間自己所作所為的原因,其實就算是現在,這個想法也沒什麼變化:她隻是單純需要得到人的關懷和注意。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可恥需求,說到底人作為一種群居動物,或許生來就需要“依靠”别人活着,人會因為他人的背叛和不理解感到痛心,也會因為受到信任和關注而幸福,對感情充沛的馬智郁來說,情感的回饋是必不可少的日用品。青春期卻讓這種需求發酵得很别扭,少年有時候和醉漢沒差,都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在經曆了那場風波的馬智郁現在已經學會理解和體諒自己,找到正确的方法獲得想要的關注,選擇漫畫家這個職業是這樣,追着河無念跑也是如此。
【話說回來,現在想想還是很丢人啊,怎麼那麼别扭,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知道該說是膽小還是膽大了。】
當時是真的想一了百了,馬智郁現在回憶起來還有點後怕,其實她被撞下來的時候就感到了莫大的慶幸,希望被關注的心情也在那一刻被滿足了,這讓她對河無念産生了巨大的感激和心動,是她轟轟烈烈戀情的開始。
【面對被議論的自殺者,瘋和尚那時候還說什麼那就讓他們知道我是一個有多好的人不就行了……切,說得太輕松了…我才看不上這群人呢。】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她沒辦法在這群朝夕相處的同齡人之中獲得認同,也無法對他們産生歸屬感,卻輕易地和萍水相逢的咖啡師分享了自己的作品。不知不覺間,馬智郁已經在和柳泰武短暫的相處中獲得了很多從過去她就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怎麼搞得突然有點想哭…隻是回憶了一下之前的事而已,明明已經無所謂了,要是哭了被看到就太丢人了!像我輸給學校了一樣!】
馬智郁趕緊把頭埋進臂膀,假裝自己犯困補覺,狠狠地眨了兩下眼,還沒有成型的眼淚就在擠壓中被打散,沾染在睫毛上。
……有點想見泰武哥哥了。
馬智郁遲鈍地想起了自己放在書包裡的素描本。
本來想第一時間就分享的新分鏡,還沒有給他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