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藍茵滿心歡喜地帶着他做起了一個簡單有趣的手指遊戲。
“一條毛毛蟲,爬呀爬呀,爬到了手臂上,我甩,我甩,我甩甩甩!”
“一條毛毛蟲,爬呀爬呀,爬到了肩膀上,我抖,我抖,我抖抖抖!”
“一條毛毛蟲,爬呀爬呀,爬到了頭頂上,我搖,我搖,我搖搖搖!”
“一條毛毛蟲,爬呀爬呀,爬到了鼻子上,阿秋阿秋!還有毛毛蟲嗎?沒有啦,因為毛毛蟲被我的噴嚏打走了!”
葉翊辰被她形象且極度誇張的動作成功逗樂,一邊模仿着她的動作,一邊“咯咯咯”地笑個不停,清脆歡快的笑聲在病房中回蕩。
原本靜谧的病房被她瞬間變成了一個充滿歡樂的童話世界。
隻是,這個童話世界,着實——太吵。
耳朵裡滿滿充斥着她幼稚且做作的聲音,葉啟銘的所有思路全部被打亂,根本沒法再繼續正常工作。他索性直接關掉了平闆,滿心煩躁地按了按眉心。
真的好想——逐客。
聒噪的笑聲依然在耳邊不停地回蕩,猶如雜亂無章、毫無秩序的音符,将整個房間攪得混亂不堪,并且愈發淩亂。
看在孩子的份上,葉啟銘已然忍耐到了極點。
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
葉啟銘睜開那深邃的眉眼,剛準備下達逐客令之時,便看見了在一旁專心研究手繪地圖的少年。
也算是有過幾面之緣了,葉啟銘留意到這個少年,有着一種别樣的沉穩和專注。就像雄鷹一樣般,隻關注着天空的遼闊廣度,全然不在乎翅膀下面的繁雜世界。假以時日,這少年必将不同凡響。
是人才,總歸是讓人忍不住在意的。
葉啟銘緩緩走近了少年的身邊,目光專注地看着他翻閱着手中那堆疊的地圖,有北京的,有上海的,有廣州的,有長沙的……厚厚的一疊,都是他手繪的,每一條道路,每一條河流,每一個标記,都承載着少年的期待和夢想。
少年人志在四方,這與當年的自己何其相似。
葉啟銘不禁心潮起伏,微微動容,剛欲開口說些什麼,卻瞧見少年猛地瑟縮了一下,腦袋迅速埋得極低,緊捏着地圖的手指顫抖不停,那副模樣活脫脫像是“面對惡人不敢奮起反抗,隻能選擇被動逃避”的可憐姿态。
與上次見面時的親近之态截然不同,不用多加思索都能知曉,定然是來自家長的教唆所緻。
想來孩子媽媽在孩子面前沒少講自己的壞話。
呵。
葉啟銘冷笑一聲,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那個不請自來、登堂入室的女人,瞧她與葉翊辰打得熱火朝天,賴在這裡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葉啟銘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女人,堂而皇之地侵占他人的領域,卻對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嚴防死守。
隻許自己為所欲為,不許别人有絲毫僭越。
呵呵。
葉啟銘心中的怒火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焰,愈燒愈旺,但他依舊極力克制着,努力使自己維持表面的冷靜。
畢竟,不能吓着孩子了。
被他那陰沉的氣息所籠罩,周圍的溫度瞬間驟降許多,藍澤宇愈發緊張了,整個身體都在瑟瑟發抖,頭更是往更低處埋去。
叔叔生氣了。
當察覺到他是真的動怒了,藍澤宇的心中蓦然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愧疚之感,這種感覺就像對最要好的朋友失約了一般。
明明他們才僅僅見過兩次面,卻仿佛相識已久。
這種感覺甚是奇異,就如同媽媽屢次三番地強調叔叔不是好人,可他就是打心底覺得叔叔是好人,然而他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也無法說服媽媽。
既然已經答應了媽媽,為了讓媽媽能夠安心,不論叔叔如何惱怒,藍澤宇都毅然決然地下定了決心,堅決不與他搭話。
做好決定之後,藍澤宇從那堆疊如山的地圖紙中抽出了一張空白紙,将其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最上層,接着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圓珠筆,輕輕按壓了一下筆杆的頂部,随後緊緊握住筆杆,全神貫注地畫起上海地鐵線路圖來。
葉啟銘并未離去,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作畫。
隻見他無需借助任何的參考物件,僅憑自身的感覺,就将上海那19條地鐵線路的位置,在白紙上清晰地勾勒了出來,并且精準地标注了每個線路的編号,就連磁浮交通浦東機場線和浦江線也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而後在線路交叉的地方,工工整整地寫上換乘站的名字。接着開始按照順序為每一條線路經過的所有站台一一書寫,個别不會寫的漢字則用拼音代替。
一直到寫完所有的站台,一張完整的上海地鐵線路圖就此繪制成功。然而這還并未結束,他又将那些标志性的建築,諸如東方明珠、金茂大廈、世博園等,都逐一标識了出來。
即便不用進行比對,葉啟銘也心知肚明,這張上海地鐵線路圖,沒有哪怕一處的差錯和遺漏。
瞧這孩子稚氣未脫,至多也就7、8歲的模樣,卻能夠具備如此卓越的智慧,他那出色的邏輯思維能力、紮實的數學功底、超常的耐心和專注力、強烈的好奇心和出衆的學習能力,以及不凡的動手能力……無一不是萬裡挑一的。
毫無疑問,這孩子真是個學習機器人編程的好苗子。
真讓人意想不到,那樣庸俗不堪的女人,居然能夠孕育出如此出色的孩子。
就在那一瞬間,葉啟銘甚至連這孩子未來十年的培養與規劃,都已然在腦海中構思完畢。
心中已有了盤算,葉啟銘拿過他手中的筆,屈尊俯身,在他的地圖上金茂大廈的頂樓位置,畫下了一個機器人标志。并在一旁寫下:“銘記智能機器人”。
當叔叔的臉旁相擦而過時,藍澤宇的心中陡然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親近之感,待他離開之後,心仿佛一下子就失落了。
看着這一行字,藍澤宇仿佛聽到他在說:“若想去,可以來找我。這裡有屬于我的機器人公司。”
盡管明知這一切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然而他的心髒卻無法遏制地劇烈跳動起來,許久都未能平複。
藍澤宇忽然萌生出一種對不住媽媽的感覺。瞧着媽媽每日為掙錢這般辛勞,他為自己心底滋生的貪念而感到無比羞愧。
藍茵一邊與葉翊辰互動着,一邊豎着耳朵留意兒子這邊的情況,見兒子謹遵承諾未與葉啟銘交談,她微微松了一口氣,心裡踏實了許多。
見天色很晚了,葉翊辰困得直打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藍茵便有了返程回家的想法。
同葉翊辰唱了《BYE BYE歌》後,藍茵給已經躺下的葉翊辰蓋好被子,她嘴角上揚,臉上滿是慈愛,輕輕捏了一下他粉嫩嫩的小臉蛋,這才悄悄的下床離開。
途經葉啟銘身邊的時候,藍茵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眉頭微微皺起,心裡透着一絲膽怯,沒有上前與他溝通的勇氣,帶着兒子匆匆離去。
在病房門口換鞋的時候,藍茵聽到了裡面葉啟銘的聲音:“來一個護工,幫我換一下被子。”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呵呵,這是在嫌自己髒呢!
眼見病房的自動感應門就要關上,一個惡劣的念頭湧上來,藍茵的眼神變得堅定,咬了咬牙,一個側身閃身進了病房,沖着那個高高在上的潔癖男人說道:
“葉總,我明晚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