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浔在殿内叉腰打着圈地轉,眼見半枚落日褪去,隻剩一個尖尖角,他做勢坐回了椅子上,手裡拿着筆心不在焉。
他沒記錯的話,玉真早上離開時,隻穿了件單薄春衣。
隻比他的寝衣多了一層披在外邊的薄氅,裡邊是蔥綠的顔色,外面要淡些,好像是輕紗。
他想她做什麼呢?
裴浔把玩着手中的筆,低頭一看,堆在一塊的奏折一本沒批。
妖女,以色侍人,魅惑主君!
“咳咳。”裴浔清了清嗓子,“貴妃的人,下午時可來過了?”
蔔安狗腿一笑:“沒有。”
裴浔故作鎮定,攥緊拳頭放在嘴邊,又詳作渴了,灌了一杯梅子酒道:“依她性子定然會大肆宣揚,今日這般反常,應該是真的病了,天下萬民都是朕的子民,朕作為明君,去瞧瞧她也是應該的。”
……
玉真早上喝了藥,午時搬了一張軟榻在隔扇窗前。
華陽宮位置好,作為第一個進宮的妃子,從上到下打點的雅緻華貴,有一半的地方都用來做了假山假水。
明媚光景透過隔扇窗打在倚着軟榻嬌美女子,宮女輕搖團扇,送來習習涼風,乘着間隙,數着倒置在桌案上的沙漏。
沙漏已經見底,這會兒已是傍晚。
貴妃嬌豔明媚,珠圓玉潤,似貓似狐逞嬌鬥媚,是當下不同風格的美人。
大宮女綠沈在心底給下評價,她是個有志氣的姑娘,立志要做皇後身邊的宮令女官,擡頭挺胸精神抖擻,推了下迎春,“你,去喚娘娘起身。”
“娘娘早上病了,現在還沒醒呢。”迎春不理她。
“啧,”綠沈見使喚不動迎春,搶過青羽手中扇子,催促說,“快去喚娘娘起身。”
青羽手足無措,“綠沈姐姐,這……”
綠沈從前是華陽宮的掌事宮女,此前青羽這些小宮女内侍就要聽她的吩咐。
而迎春是沈貴妃帶進宮的貼身婢女,和沈貴妃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全然不聽綠沈的話。所以青羽追随迎春“叛變”了。
綠沈是個“不安分”的,每日都要鬧點事出來。
比如貴妃剛入宮的第一日,她要貴妃在院前彈奏,第二日要貴妃給陛下送雞湯,第三日要貴妃扮成侍女潛入儀元殿。
青羽賠笑:“娘娘早上也見過陛下了,況且後宮隻有她一人,不急,不急。”
沈貴妃喜歡睡覺,若是沒人喚醒她,能從早睡到晚,再從晚睡到早。
而綠沈要使喚别人催沈貴妃起身,是因為上次催玉真起床,被砸了一個枕頭。
玉做的,砸在綠沈腰上一大片青紫。
“就是要趁現在搶占先機,和陛下比翼雙飛,誕下太子,入主中宮,母儀天下!”綠沈一本正經道,“娘娘今天病了,陛下都沒來,說明什麼,娘娘還需要加把勁,努力在陛下身邊,讓陛下記住娘娘,離不開娘娘!”
綠沈沉浸在未來宮令女官的威風中,沒注意身側環繞的小宮女四分為散,早已回到原先的位置。
下一刻,桌案上的沙漏先是飛到綠沈的腰上,再是砸在地上,“咕噜噜”滾回軟榻邊。
玉真摸了把長發,藏在蝴蝶珠花與鬓下的耳朵微微顫動,雙眼朦胧俨然是沒睡醒的模樣。
“你太吵了。”
她嗓音細軟,如玉擊石清冽動聽。
綠沈早被飛來的沙漏吓跪在地上。
玉真看清她捂住腰腹,伸出的指尖蜷縮着慢慢縮回,動了動耳朵說:“事不過三,本宮這次就再先不和你計較了,下一次,若你再敢打擾本宮睡覺,本宮就!”
“就什麼?”裴浔陰沉着臉跨步進來,正好看見玉真頤指氣役。
玉真鼓着雙頰,溫柔光輝從發絲而下,灑在身側恬靜美好,“陛下怎麼來了。”
她說話時心不在焉,起身行了簡單的禮,不等裴浔發話,提前坐回了軟榻,擡起腦袋看他,毫無悔改之意。
見裴浔望向她,甚至還甜甜了笑了一下。
裴浔沉住氣,負手背對着她,痛心疾首道:“為了引起朕的注意,連裝病都用上了,朕瞧你活蹦亂跳的,可不像生病的人。”
“玉貴妃,你可知欺君罔上會有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