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華陽宮掌事姑姑迎春來禀,貴妃娘娘這些日病得厲害,可要你看一眼。”蔔安問得小心翼翼。
誰不知道上次貴妃和皇帝不歡而散,明明是隻見了幾面的人,第一次就結下梁子,成了互不相讓的冤家。
涼亭内,裴浔執黑子的手懸在半空,思緒微微一滞,“哒”得一聲輕響,黑子落下,竟露出破綻,将自身陷入死局。
“陛下?”薛蘭渚驚訝擡頭,他代替祖父入宮陪伴皇帝讀書策論,手裡撚着的白子停滞時間比裴浔還久,擰着眉,不死心地找出不經意間能讓皇帝彌補錯局的辦法。
薛蘭渚放下酸痛的手臂:“貴妃娘娘病了,皇上不如先去看望娘娘。”
“不必。”裴浔聲音僵硬,坐得有些不安,道,“繼續吧。”
薛蘭渚失笑,錯愕間将棋子擺在了另外一處,手下留情,給黑子喘息餘地。
裴浔心不在焉,眉心微皺悶悶不樂,“她前些日染了風寒,又不愛惜自己身子,意圖引起朕的注意,朕還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薛蘭渚微微震驚,随後露出了然态度:“是,臣先告退了。”
裴浔面上一紅,若春日桃李,連忙解釋:“朕是擔心她,倒沒多在意她什麼。”
薛蘭渚指尖一頓,笑意不及眼,道:“臣明白,臣告退。”
裴浔氣餒,好像越解釋,越說不清了。
華陽宮廊腰缦回溪水潺潺,繁花似錦鋪了一道缤紛□□。
裴浔踏入寝殿,殿内藥香氤氲,摻雜着微弱橙花香氣,拔步床上,中間被子鼓成一團,随着動作緩慢蠕動。
“咳咳。”裴浔清了清嗓子。
蠕動的錦被僵住,玉真聽到腳步聲,探出半個腦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嘴角還沾着桃花酥的碎屑,“迎春,你回來啦。”
裴浔抱臂而立,不由升起一抹被作弄的無名火,冷着聲道:“玉貴妃重病?”
玉真抹去嘴邊的酥餅渣,時刻謹記爹娘的話,嬌氣一笑:“臣妾這是在以毒攻毒呢。”她伸展了一下,展示給裴浔看,“瞧,早上還有氣無力,現在就好多了。”
玉真抽動鼻尖,一掃身上的疲憊,這會兒面色的紅潤比前幾日健康許多。
裴浔拿走她剩下半盤的桃花酥,命蔔安重新熬藥,煎好的藥放在桌上,二人相顧無言,玉真絞着帕子,盯着褐色藥汁。
這顔色瞧得就黑,肯定比她平日喝得要苦多了。
熱氣漸散,裴浔端起藥碗:“藥涼了,喝吧。”
玉真擡起頭,有他在邊上,她壓根不需要藥。
真如迎春所說,她一次性吸得太多,對龍氣上瘾,一時間沒了才會難受,現在再聞,覺得清爽多了。
玉真笑笑:“臣妾好多了,可以不喝了。”
少女聲音軟綿,尾調帶了清脆的歡悅和讨好。
裴浔瞬間紅了耳尖,垂眸扭捏道:“生病了怎能不喝藥,你喝了藥,朕就多陪你一會吧。”
她喜歡自己,作此姿态自然是為了挽留他,母後說,她既然入了宮,該有的臉面也當成全,那他就多陪陪玉貴妃。
為這事做出犧牲,并不丢人。
玉真眨了眨眼:“苦,蔡禦醫說,少喝一頓也沒事,陛下多陪陪我就好了。”
多吸點,多吸點,吸完了病就好了。
“也……行吧。”裴浔做出妥協。
玉真倚着軟枕靠在榻上,裴浔坐在圓桌旁的圈椅上,兩個人距離遠,看得生分。
裴浔四處看了看,在找能夠打發時間的東西。
桌上隻有一套胭脂水釉色的茶具,那喝茶吧。
玉真作為華陽宮主人,就自然許多,拿過軟枕下的話本,津津有味看了起來。
皇帝和妃子是君臣,裴浔陷入懷疑,好像玉真才該來讨她歡心的。
茶壺中的茶水很快見底,裴浔逐漸坐立難安,搓着雙手,轉動指頭上的白玉扳指,嵌了金進去,一如既往的奢靡。
他再次慶幸,那寶石項圈還好給了雪白狸奴,沒送到玉貴妃手上,她把他晾在邊上,哪裡配用足金打造的項圈。
狸奴好,玉貴妃壞,他要将庫房的首飾都給他的貓。
“陛下。”玉真放下書,攏了攏衣袖,鬓邊蝴蝶珠花顫了顫,一束光從窗戶透過,打在她臉上,眸光泛着淡淡的藍與黃。
裴浔微微怔愣,“怎麼了。”
“陛下願意陪我,是個好人。”給她吸多多的龍氣,助她修煉。
裴浔匆忙理了理衣袖,将桌上的杯盞擺回原位,有些慌忙。
玉真瞧得好笑,換了個側躺的姿勢看他,道:“陛下是個好人,上次的事,就原諒你啦!”
裴浔手上動作不減,心中升起一抹異樣。
這是,貴妃給他發得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