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了眼桌上的沙漏,時間尚早,還未到他溫書的時候。
“宮規抄完了?”
“不是不計較了嗎?”
“你罵朕的事,有損朕的威嚴不得作廢。”
玉真鼓着腮幫子,合着是裴浔原諒了冤枉她的事。
太不地道了,好處都給他占了。
玉真:“本宮困了,你自便。”
裴浔手中捏着書,額頭青筋暴起,貴妃簡直太放肆了!
夜涼如水,窗扉半開,明月懸于紅牆之上,裴浔放下書,進了寝殿。
一隻蠟燭燃着光照清腳下的路,重重簾帳下,少女酣睡明黃錦被中,裴浔挑開半邊簾帳,被氣笑了。
少女睡在正中,将自個埋在錦被裡頭,留下毛茸茸的腦袋,霸占了一床被子,甚至連床都沒裴浔留下。
蔔安送來新的被褥,悄悄退了下去。
裴浔不好和睡着的人計較,忍着氣,在床尾找到自己的軟枕,擺在外邊,和衣而睡。
……
裴浔從來沒發現夜是這般的長,從前閉上眼一睡,再起來時就是神清氣爽,現在輾轉反側,少女呼吸輕而帶着甜膩的香味。
是她身上的味道,發絲的茉莉香氣更濃了,要蓋過橙花的氣味。
裴浔腦袋發脹,唯一點亮的燭火在剛剛熄滅,這會兒寝殿一片漆黑,唯有彼此的呼吸聲。
貴妃是個禍害。
裴浔掀開被子,他視力好,緩和了一會,接着微弱的光摩挲到寝殿外。
儀元正殿點了蠟燭,裴浔走到窗戶邊,一名内侍在殿外的角落守夜,他倒了一杯茶水下肚,燥熱驅散,豁然開朗。
夜色融融,裴浔蹑手蹑腳舉着一支蠟燭到窗邊,借着朦胧月色和燭火的光,看着書上字。
玉真醒來時,榻邊一片冰涼,隻留有一條錦被和軟枕。
綠沈和青羽進來為她洗漱,喜笑顔開:“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成為陛下的第一位女子。”
玉真不解,這有何好喜的。
她和裴浔什麼也沒做,若是說睡一覺就成了第一位女子,那上次……
玉真紅了耳根,撇過頭,咳咳,這太羞恥了,上次裴浔可是赤.身.裸.體。
“替本宮梳妝。”玉真火急火燎,她現在隻想快些離開這兒。
綠沈手藝好,替玉真梳了個牡丹頭,意思明顯不過,她出身在一衆宮女前最為拔萃頂尖,母親是太後身邊貼身女官,太上皇親封的三品淑人,靠得并非丈夫子嗣,而是自己的本事。
綠沈目标是皇後身邊的宮令女官,此刻玉真承寵,隻待母憑子貴登頂鳳位。
玉真當然不曉得她腦袋裡想得什麼。
她隻知道,裴浔似夏日的天氣,前一日還是風和日麗,後一日暴雨傾盆,沒有預兆。
自從上次留宿,裴浔又是一個七日未見她,不過好事也有,裴浔沒在計較宮規的事上,玉真樂在自在,招待了敏慧郡主。
敏慧郡主拿到太後的出宮令牌,這幾日逛了洛陽,從侍女口中得知佑王将要進京,波斯使臣不日抵達裕朝邊境。
裴遊彩:“嫂嫂是貴妃,料理宮中各種事務宴會等等,您可知波斯使臣中,是哪些使臣前來?”
她這幾日覺得奇怪,郡主、縣主這麼多,怎麼偏偏就要她來洛陽了。
難不成是要她和親波斯。
宮中沒有公主,裴浔的幾個姐姐妹妹就她們這些郡主、縣主,而恭王府雖占了梁州好地方,還不是幾個王爺裡頭,就恭王府最和善,是個柿子,所以願意多給點恩惠。
裴遊彩在來時家中就半推半就,吊着梁州的未婚夫婿,裴浔沒有娶她的意思,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玉真:“裴浔登基時,有其他周邊小國和附屬國前來賀喜,本宮聽聞波斯離得遠,又沒有我們這的快馬,是騎着駱駝來得,所以耽誤了路程,郡主是想到了什麼?”
裴遊彩擺手:“多謝嫂嫂告知,我還以為會有什麼王子一并而來,還在擔心,擔心……”她唉聲歎氣,下一瞬又有好轉,亮着眼睛看玉真,滿臉興奮,“不是我想得那般就成。”
玉真稀裡糊塗,撓了撓耳朵,指甲扯住一縷發絲:“既然無事,郡主喝杯茶再走吧。”
她是個有禮貌的貴妃,不會做出趕人的舉動。
裴遊彩纏着問她許多關于裴浔的事,最好奇莫非侍寝一事。
“嫂嫂,您和陛下同房,定然是做了那個,可是什麼逍遙感受?”談及此,裴遊彩精神氣十足,“我們都是女子,我現在也是待嫁之年,您也莫防着我,避着我,我就想知道,可真如書上所講的快活似神仙。”
裴遊彩雙頰如同兩個大紅蘋果,她沒了擔心事,自然往好奇的事上問。
她當然知道世間女子都是薄皮兒餡,但也是沒開竅的姑娘們,嫂嫂初嘗禁果,定然不似那些姑娘扭扭捏捏。
玉真被她赤裸裸的目光吓愣在原地,敏慧郡主正是妙齡,想得定然不會是那事上,定然是她想多了。
玉真顫了顫藏在蝴蝶珠花與鬓下的雙耳,在郡主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堅定,一口咬定:
“快活的,快活似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