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霸天下最終還是回了四人間，第二天也依舊是第一個起床去買早點。不過這一次早起不是因為睡得夠飽，而是因為幾乎沒睡……

他跟其他幾人不一樣，并沒有看見老程臨死時那一幕。可正因為是聽人轉述，所以自己腦補的空間反而極大。

尤其是藍蝶說老程是被吞掉的，讓他的想象力最大程度的膨脹起來。一閉眼就是黑霧撕咬老程、血肉飛濺、内髒亂滾的場面，什麼生化危機、惡靈附身、吞噬，全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而徐欣欣輕撫着脖子上那條老程的圍巾、笑看黑霧吃人的畫面也在此過程中逐漸加深。

随着一次次睜眼确認徐欣欣的狀态，他開始腦補出了一個小白兔黑化boss、操縱食人魔幹掉全體玩家的劇本，于是膽戰心驚地翻來覆去無數次，直到午夜才終于睡着。

想了這麼多，肯定是要做夢的。

夢裡，灰黑色的條紋圍巾從上鋪滑落到他身上。他驚醒過來、抓起圍巾往上一看，老程正趴在床沿探頭看着自己，一雙眼跟死魚一樣直愣愣的、十分慎人。這時，一隻白嫩的手抓住了老程的頭發、輕輕一拉，那頭顱就如同插在脖子上的樂高積一般輕而易舉地被摘了下來，腔子裡湧出的血水立刻流了一地。然後徐欣欣就那樣站在床邊，一手拎着老程的頭，一手伸向自己，扯着古怪的笑容說：“圍巾是我的。”

然後被噩夢驚醒的龍霸天下就再也不敢睡了，大半夜裹着被子出門，在樓道裡一直蹲到了天亮。

此時，頂着一對熊貓眼的他已經跟司悅轉悠了一上午。由于大腦處于接近宕機的狀态，他并不清楚這一上午都查了些什麼，隻知道沒有好消息，然後就繼續麻木地跟着大佬走。等到太陽高懸的時候，他已經感覺自己像是走在了雲彩上一樣，如果這時候面前出現一個枕頭，他肯定倒頭就睡。

“信用社門口有個包子鋪聞着挺香的，反正要在廣場碰頭，就去那裡吃午飯吧？”

大佬的聲音就仿佛給主機接上了電源，龍霸天下脖子一直，耷拉着的頭立刻挺了起來，“好，吃包子！”

司悅在心中贊美了食物對吃貨的硬控能力，率先舉步向村東面的廣場走去。随着碰頭地點的接近，她不禁有些憂心。自己這邊一無所獲，不知道藍蝶他們有沒有找到可用的線索。

遠遠地，就看到藍蝶和大個子坐在廣場邊緣的石墩子上，模樣很是輕松自在。特别是大個子，此時他春風滿面，手裡正拿着一隻燒雞大嚼，跟早上凝重抑郁的狀态判若兩人。

龍霸天下的眼睛立刻亮了，有些激動地跑了上去問道：“接到任務了？”

大個子咽下一口燒雞才笑着說：“沒，我把徐欣欣的車票搶了。”說完還揚了揚下巴，似乎很是得意。

司悅心中咯噔一下。徐欣欣害死了老程，大個子又要害死徐欣欣了，這個遊戲對人性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她的不悅被天生微揚的唇角掩蓋住了，可龍霸天下卻沒有這種天然表情管理的優勢，笑容當即就垮掉了，“你搶了徐欣欣的車票？”

大個子看出他的不滿，蹙眉道：“任務就那麼多，要麼徐欣欣活，要麼我活。難道你想讓徐欣欣活下來，繼續去害其他玩家？”

“你這麼做不也是害了其他玩家？”

沒想到龍霸天下直接怼了回來，大個子有些惱羞成怒，“我搶了她的車票又沒殺她，她還有機會去找隐藏任務。老程可是被她直接弄死了，能一樣嗎？”說到這裡他看向了司悅，“你們也都看見了，她殺人不該償命嗎？”

龍霸天下卻不買賬，高聲道：“你搶了她的車票，和殺死她有什麼區别？”

大個子猛地從石墩子上站了起來，瞬間拔高的身體迸發出一股極強壓迫感，但旁邊一個纖細的身軀卻更快一步地擋在了他的面前，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行動。

藍蝶沒管龍霸天下，直接看向司悅問道：“你覺得呢？”她很清楚對面兩人誰說了算，也沒有浪費口舌跟人争執的興趣。

司悅無奈地歎了口氣，用下巴點了點她身後的方向，“我覺得包子鋪可能要排長隊了。”

藍蝶回頭看去，就見信用社旁邊的包子鋪前開始陸續聚集起了覓食的社畜。她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先吃午飯吧。”任務時間隻剩下半天，她也不想在這時候跟其他玩家發生對抗，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大個子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朝着司悅點了點頭，又看了眼龍霸天下，然後跟着藍蝶走了。

龍霸天下明顯是不服氣的，但又不好當面反駁大佬，一直憋到了兩人走遠才開口道：“姐，你覺得大個子沒錯？”

司悅聳了聳肩，“如果沒有車票的是我，如果不能通關真的會死，說不定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呢？畢竟我也有必須照顧的家人。”

說到家人，她雙眼直視着龍霸天下，神情嚴肅而認真。舍己為人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尤其是在面臨生死的時候。如果大個子他們說的沒錯——不能通關真的會死，那搶奪車票一類的事情就不難理解了。特别是大個子的年紀說不定已經有了小孩，沒有父母的孩子會怎樣，她比誰都清楚。

“我不會！”龍霸天下堅定道，“就算真的會死去，我也絕對不會搶奪别人活路！”

少年的雙眸在正午陽光下熠熠生輝，純粹的仿佛億萬光年外的恒星，永遠在黑夜中散發光明。

那光明令司悅産生了一種如果這就是中二，那麼一輩子都中二也挺好的錯覺。緊接着她就笑了，不是因為天生微揚的唇角，而是真心實意的笑了。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在這個遊戲裡也能遇到不錯的事情。

“吃完飯去墓地吧，”她的視線再次轉向了包子鋪，“雖然鏡湖仙子聽上去跟車票沒什麼關系，但現在咱們沒查的線索也就剩這個了。”

“咱們要幫徐欣欣找車票？”

“不，我不喜歡那姑娘。”

“那為什麼？”

“我更不喜歡這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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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光村北面的山坡不大。更嚴格的說，海拔200米以上的範圍都被灰霧覆蓋，遊戲場景包括的範圍并不大。

山坡上沒有經濟作物，但桃樹、杏樹、柏樹等植被頗為茂盛，算是風景宜人的埋骨之地。村裡人死後大多埋在這裡，墳頭一片連着一片，又存在某種特殊的章法，讓各家之間有所間隔。

司悅二人很快就找到了村民口中的那株百年老槐，實在是整片山林中就隻有這麼一棵槐樹，而且生得格外高大茂盛，遠遠看去就跟個傘蓋似的立在山坡上。

槐樹下也确實有一個孤墳、墳前無碑，隻是現在連墳都……隻剩了一半。

不知是誰扒開了孤墳，後半邊的墳土還在，前面卻是亂糟糟散落的一地土塊和雜草。暴露在外的墳坑隻有臉盆大小，裡面是一堆黑灰和殘渣碎屑，似乎是原本埋在裡面的東西被人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