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從電腦裡傳出,縱有谷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
事情是這樣的,當她抵達酒店時,她恰好遇上了從外面回來的導演。
也不知道是不是擔心縱有谷亂跑,導演一把叫住了縱有谷。
“小縱,這麼巧。”導演洪亮的聲音在酒店大堂回蕩。
縱有谷呆在原地,導演小跑着過來,她頗有興緻地問縱有谷:“小縱,你想不想看看你表演最終的成品是什麼樣的?”
沒等縱有谷回答,導演就沖她招了招手,在大堂的沙發上坐下。
筆記本電腦在桌上攤開,導演輕按空格鍵。
巨大的聲音從筆記本内傳出,久久回蕩在整個大堂。
登記入住的旅客、站在大堂的工作人員都将目光投向了這裡。
縱有谷的臉一下子漲紅,她迅速低頭,隔着紙巾,她戳了戳導演:“導演,我們回房間看不行嗎?”
導演一臉義正言辭地甩開了她:“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兩個去房間成什麼樣子?”
“那您把資料發給我就好了。”
“這怎麼能外傳!”導演的聲音依舊洪亮。
縱有谷的頭埋得更低了。
不過好在羞愧感立刻被自戀沖散。
她出場了。
或者說縱斂谷出場了。
那句台詞就這麼理直氣壯低被喊了出來。
一個殺手口口聲聲說着善良,在面對警察、在面對多年好友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愧疚。
一個反派,一個可惡的反派。
縱有谷笑了,這完完全全就是她想要但是難以演繹出來的東西。
“你真的很天才,”導演突然轉頭,她直勾勾地看着縱有谷,“你看這裡臉上的愕然,我都沒想到可以這樣。你總是讓我很驚喜,雖然同時也讓我有些頭疼就是了。”
導演哈哈笑了起來,她的視線仍舊把縱有谷整個人籠罩。
縱有谷被灼熱的視線燙傷,她有些慌亂地轉頭,她說:“是嗎?就這麼一場戲也說明不了什麼吧。”
“不不不。”導演來勁了,她立馬快進。
屏幕上的畫面快速變化着。
電腦不再發出巨大的聲音,是一個無聲的長鏡頭。
縱有谷清楚地記得這場戲的内容。
這是她所扮演的角色第一次殺人并且将屍體扔進海裡後的場景。
她沿着堤岸走着,風吹動了她的頭發。
她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恐,再慢慢平複。
又一陣風吹來,她臉上全然是暢快。
再走了兩步,臉上又是迷茫與無趣,仿佛是下一次作案的伏筆。
縱有谷很認真地看着每一個畫面,她不想錯過自己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總是這麼喜歡注視自己。
“小縱,你還記得嗎?這是我們拍的第一場戲。那天彤果由于行程原因還沒正式進組,又加上天氣原因,别的幾場戲也難以開工。
于是隻好把你的這場提前。”
酒店工作人員為她們端上了兩杯茶水,導演伸手拿起水杯潤了潤嗓。
“說實話,我真的覺得有些為難你。進組第一天就要拍一場單人戲,所有攝影設備都對準你、所有燈光都打在你身上,又沒有台詞,我真的很擔心。
但是你做得很好,讓所有人都驚訝。
我還記得當我們誇你的時候,你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就好像你本來就知道自己能做好一樣。”
縱有谷低着頭,她也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
她并不渴,隻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而後手指就不斷轉着茶杯,茶杯與玻璃桌面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她看向導演,她仔細地看着眼前這位中年女人。
導演姓何,叫何歸,是個拿了大大小小不少獎項的導演。
已然擁有這麼多成就的她依舊活躍于影視圈,依然喜歡嘗試。
能獲得她這麼高的評價,饒是自戀慣了的縱有谷也有些動容。
“小縱,不過你還得改改自己的毛病啊,你隻要一改掉,肯定能有更好的成績的。”導演笑着拍了拍縱有谷的肩膀。
縱有谷笑了,肩上的觸感讓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她在福利院長大,鮮少被擁抱過。
于是她開始排斥别人的觸碰,又加之一連串的事情,她将所有人驅趕出她的世界。
這一時刻,她突然想被擁抱。
她想念縱斂谷了,她想讓縱斂谷張開雙臂抱着自己。
她也想緊緊抱住縱斂谷。
“行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不要出什麼岔子。”何歸起身。
縱有谷也跟着起身,她邁出腳步想要回房間。
導演又叫住了她。
“我說話一向很準,你愛信不信吧,縱有谷你前途無量。”
導演轉身就走。
隻有縱有谷依舊呆站在原地。
她一遍遍默念着:
縱有谷,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