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究的金黃色燈光給一切都鍍上金邊,就算是再廉價的物品在此時此刻身價也立馬翻了幾番。
觥籌交錯,精美的菜品擺在圓桌上。
周圍很喧鬧,縱斂谷隻是靜靜地坐着,安靜地吃着。
“這次拍攝真的非常順利,你們年輕人真的很有活力,我還記得你們在片場的時候,像海綿一樣不斷吸着知識,未來可期,真是未來可期。”
導演何歸說得颠三倒四,明明沒有喝酒,整個人卻像醉酒了一樣亢奮。
縱斂谷乖順地輕輕點頭,順勢拿起了一旁的酒水,她輕輕抿了一口。
微微低頭,額前的碎發掃過微微皺起的眉毛。
思緒相互胡亂地糾纏,郁結在心中,連帶着胸腔都有股煩躁的灼燒感。
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和她無關,眼前無序地劃過今天的一幕又一幕。
她搞不清縱有谷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絞盡腦汁的她順利從縱有谷的住所到了見面會。
她偷偷溜進了會場,她看見站在台上光鮮亮麗的縱有谷。
對方站在台上,明亮的燈光将皮膚照得像乳白色的大理石雕像,光潔美麗。
而縱有谷的身後,是她們兩個的表演。
然而,站在那裡的,本該是她縱斂谷。
縱斂谷應該憤怒的。
縱有谷給她下藥将她困在家裡,這個理由足以讓她殺死縱有谷。
但是,比起憤怒,奇異的情緒自心口流轉,随着血液流經全身上下,撫平了她的憤怒。
這種情緒究竟是什麼?
還沒來得及細想,張引羊就突然出現。
緊接着,縱有谷在她面前将過去的一切和盤托出,剖析着過去一切的不堪。
縱斂谷冷眼看着,似乎對縱有谷說的全都漠不關心。
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多麼興奮,冰冷的十指在那時似乎變得滾燙。
縱斂谷在心中沒完沒了地笑着。
縱有谷遠沒有縱斂谷想得那麼幸福,遠沒有那麼無憂無慮。
她們共享着一段肮髒的泥濘。
一邊是她們交替出演的《傳聞》,一邊是她們那段過去,這些畫面在她眼前不斷劃過,她胸中是難得的暢快。
看着眼前低頭的縱有谷,縱斂谷終于知道了,在見面會上流轉的情緒是什麼。
是同體同心、榮辱一體下的共鳴。
這個世界,縱有谷很好,縱斂谷很好。
她們兩個更好。
她不孤獨,她也不孤獨。
一個想法立馬出現在了她的大腦。
隻是還沒等她說出口,她就被縱有谷匆匆趕出房間。
“小縱想什麼呢?你再發呆,菜都進了我肚子裡。”
何歸笑嘻嘻地說。
縱斂谷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在工作之外,何歸總是那麼和善幽默。她拿起公筷,往縱斂谷的碗裡夾了一大筷子魚肉,又夾了一大塊牛肋排。
“導演,我吃不下那麼多的。”
縱斂谷誇張地皺着眉,似乎頗為苦惱。何歸臉上的笑容更大了,眼浮現出兩條深深的紋路。
“你不吃我吃啊,導演導演,我的碗是空着的,往我這裡夾。”
蘇彤果順着縱斂谷的玩笑說着,她站了起來,誇張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何歸笑着往蘇彤果碗裡也夾了些菜。
“導演您不知道,為了拍戲我們吃了好幾個月的水煮蝦,現在面對這一桌子的菜,我和豬沒有區别了,什麼都想嘗一口。”
蘇彤果憤憤地吃着,筷子大幅度地攪動着,精心擺盤的菜到了她的碗裡确實就和豬食沒了區别。
周圍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來自四面八方,縱斂谷順着聲音望去。
笑着的是導演、是制片人、也是演員們。
或年長或年輕的人都笑着。
縱斂谷輕輕放下調羹,她的嘴角咧開,也開始笑了。
作為殺手,她也很擅長社交。
她的養母培養她,教導了她作為殺手需要的一切。
縱斂谷很出色,養母稱贊她是最有天賦的孩子。
除了殺人分屍、毀屍滅迹,她還學會了很多。
她學會隐匿行蹤、她學會僞裝,她觸類旁通地知道該如何社交。
嗯,她是一個很好的殺手。
現在,她也會是一個很好的演員的。
她們會創造一個奇迹,将自己的人生甚至一切都改變。
縱斂谷的嘴大大咧開,一口健康的牙齒在燈光下變得更加瑩潤。
嗯,她現在真的很開心,沒有半分僞裝。
“你覺不覺得——”
縱斂谷聽見一旁的竊竊私語,她扭頭看着蘇彤果。
坐在蘇彤果旁邊的是餘昭,她面無表情地揭發蘇彤果,她說:“蘇彤果說她害怕你,她說‘你覺不覺得縱有谷真有一種殺手氣質,好害怕。’”
“對對對,我也發現了,我還誇我們選角導演很有眼光呢。”
何歸笑了,她又開始站起來往各個演員碗裡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