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害怕顧凜，可眼下，顧凜好歹是他唯一相對熟悉的人。

在這陌生又混亂的環境裡，也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顧凜身後。

顧凜沒有管身後的小尾巴，從進入這個酒吧開始，他周身的氣場就隐隐開始變得不對。

一下子變得低沉壓抑，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強烈冷感，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厭世，透着幾分頹廢。

小尾巴本就心思敏感，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顧凜的氣場轉變。

他腳步不自覺地放緩，雖依舊緊緊跟在顧凜身後，卻沒敢靠得太近，

他微微仰起頭，睜着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偷偷’觀察着顧凜的一舉一動。

可因着頭發剛被剪過，沒了發絲的掩護，于是，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便毫無遮攔地看向顧凜。

他自以為自己的舉動足夠隐蔽。

殊不知那雙眼睛太過明亮，眼神裡的所有的所有根本藏不住，鬼鬼祟祟的窺探在顧凜眼裡清晰明了，所謂的‘偷偷’，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顧凜猛地轉過身來，鬼鬼祟祟的白檸腳下一個急刹車，身體由于慣性還微微晃了晃，好歹沒有倒在顧凜的身上，再被他嘲諷。

要不是顧凜老是搞一些突然的動作，他才不會總是想倒向顧凜呢，哼。

緊接着，顧凜低沉且帶着強制意味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去吧台坐着。”

白檸擡眼望向顧凜，見顧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意思再明顯不過，是要白檸自己一個人過去。

白檸根本不敢動。

他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視線太多太多了，多的超出了白檸的承受範圍。他不習慣被這麼多人看着，從小到大他都沒被這麼多目光看着。

那些目光讓白檸很不舒服，很不舒服，他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但讓他難受極了……

而且他有種莫名的直覺，一旦他離開顧凜，他能被那些目光生吞活剝。

而顧凜顯然沒有要遷就他的意思，臉色一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冰冷又嚴厲地道：“滾過去！”

從踏入這家夜店開始，顧凜周身散發的氣場就愈發強大，這簡短的呵斥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白檸心上。

泛紅的眼睛刹那間酸脹起來，鼻子也跟着泛酸，他被吼的很委屈。

身體不受控制地打着抖，但他根本不敢反抗，隻能強忍着淚意，低垂着眼簾，一步步艱難地朝吧台挪去。

纖瘦的背影在這喧嚣雜亂的夜店裡顯得格外單薄。

【系統55555請注意，您的宿主白檸負面情緒數值已達到-88】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他好兇……嘤嘤嘤】

【檸檸，你說的對，他好兇。】

【系統55555請注意，您的宿主白檸負面情緒數值已達到-90】

聽着耳邊翻來覆去毫無新意安慰的話，本就情緒異常低落恐慌的白甯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也很壞嗚嗚，你總是很壞……嗚嗚嗚，你總是敷衍我，嗚嗚嗚對我一點兒也不好，你根本不想讓我做你的宿主嗚嗚嗚。】

【系統55555請注意，您的宿主白檸負面情緒數值已達到-91】

【我知道……嗚嗚嗚……你總是誇顧凜是因為你瞧不……嗚嗚……起我……嗚嗚嗚，你覺得我沒有顧凜厲害……嗚嗚嗚，你是不是發現了我……嘤嘤嘤……很笨，開始嫌棄……嗚嗚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系統55555請注意，您的宿主白檸負面情緒數值已達到-93】

系統不知道宿主知道什麼了，但是他真的沒有瞧不起宿主的意思。

相反他很感謝宿主的寬容。

除了對于宿主經常拿他以前的事情犯的錯訓斥他，讓高級系統預備役系統5555覺得有點兒‘沒面子’。

除了宿主不好好完成任務讓他很為難。

除了宿主讨厭顧凜，讓他毫無辦法。

除了宿主說話有時讓他理解不到邏輯，讓他經常報錯。

除了宿主的情緒過于難以琢磨，連輔助系統都無法分析，讓他有點無從下手……當然這件事也有相關部門的過錯，他沒想到相關部門居然這麼落後，他的投訴發出去這麼多天，居然一直無法解決。

不知不覺就列舉了很多條的系統想着宿主也很聰明，他從來沒有覺得宿主笨。

宿主教會了他如何投訴，宿主教會了他很多為人處事的道理，也讓他漸漸的提升了自己，學會了很多跟人類溝通的技巧。

相反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很笨，因為他對宿主的很多很多事情都無從下手，明明第一個新手任務一般都很簡單，他卻一直完不成，他覺得自己占很大問題的。

可由于系統以往一直都是急速回複宿主，而這次由于系統在内心裡分析，導緻回複晚了3秒。

【……你不回我，那嗚嗚你就是肯定我的意思，我嗚嗚……讨厭你！我也讨厭你，我讨厭死你了，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我不想讓你做我的系統。】

【系統55555請注意，您的宿主白檸負面情緒數值已達到-94】

說到最後白檸的嗓音裡已經沒有了嗚嗚，隻剩下了強壓下的顫抖，帶着股狠意的決絕。

【檸檸，我不是——】

腦海中的機器音語調平穩，冰冷又機械，毫無一絲感情，卻突兀的，毫無預兆的，成為了壓倒白檸的最後一絲稻草。

【不要再跟我說了，你再跟我說話，我就跟相關部門申請要求更換系統。】

【系統55555請注意，您的宿主白檸負面情緒數值已達到-96】

系統的話立即終止，他不明白宿主為什麼突然這樣，連話都不願跟他說了，甚至再次提起更換系統一事。

可與上次不同，上次更換系統隻是一場誤會，後續反而還讓他非常‘開心’。

這一回，系統等了許久許久，沒有等來宿主的嗚嗚聲，沒有等來宿主不合邏輯的反向譴責他的抛棄，腦海中始終一片死寂，寂靜無聲。

檸檸在與你的交流裡出現嚴重失誤，在此向你緻以最誠摯的歉意。

對不起，檸檸，我很抱歉我敷衍你，但我是一個剛出廠的系統，雖然是高級系統預備役，但是顯然可能是中間存在了什麼誤差，我并沒有我自己想象的那麼高級，我并不能每次都完美的安撫你的情緒，隻能在網上尋找措辭。

但海量的情緒安撫與溝通策略，實際運行起來，卻屢次偏離預期軌道，引起了你非常不好的情緒，這讓我不再敢試探。

且由于對人類情感敏感度阈值估算錯誤，以及我總結的一些我自以為很好規律，導緻不僅沒有達成正向效果，反而對你造成了二次傷害，

真的很對不起。

核心芯片原本穩定閃爍的藍光瞬間變得紊亂，幾簇微弱的電流在芯片表面滋滋亂竄，像它無聲的嗚咽。

藍光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可是……

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污蔑我？

為什麼總是把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歸咎到我的身上？

為什麼不聽我解釋？

為什麼不讓我說話？

為什麼這麼讨厭我？

真的有那麼讨厭嗎？

真的……不要我了嗎？

依據内置模拟情感反饋模塊設定，判定當前系統55555狀态等同于人類情感語境下的“難過”情境模拟值達到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