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你還挺讓人意外的嘛。”
江戶川亂步是個話多的少年。
自從彌奈将那份限量版大福遞給他,對方的話匣子便打開了。
隻要是他目之所及的新鮮事,他總會碎碎念地提上兩嘴。
什麼“限量版大福是你排了長隊買來的”、什麼“不要縱容貓咪幹壞事”、又或是什麼“看似乖巧的貓咪,其實心眼很複雜”……
好在彌奈并不讨厭這種類型的男孩子。準确地說,類似于江戶川亂步這樣的孩子氣,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他的監護人一定将他養得很好。
彌奈輕輕一笑,将心底的贊揚壓了下去。裙角稍稍擦過灰牆,白色的裙子上又留下了一道污漬。
江戶川亂步歎了口氣。他難得主動地停下了腳步,眯着眼睛看向彌奈。
“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路過這裡咯。再來一次的話,那邊的大叔一定會認為我們是肥羊。哦,已經看過來了啊。”
彌奈疑惑地順着他的指向看去,留給她的卻是一個倉促轉身的背影。
按照常理,彌奈大可以不用理會他的話,繼續在前頭帶路。
畢竟他的話實在是太多也是太啰嗦,經常東一句西一句,還常常讓人找不到重點。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江戶川亂步自己不認識路,可話裡話外卻有了指責他人找錯路的意思。
江戶川亂步靜靜地等待着彌奈的回答,也在等待着内心的宣判。
如果這又是一個無知的大人,亂步可不要在這個家夥身上浪費時間。
亂步大人的寶貴才華是用在更重要的案子上,才不是因為和社長賭氣、想要獨自調查這個家夥呢!
“好哦。”彌奈壓低了聲音。
隻見她伸出手,悄悄牽住了江戶川亂步的寬大袖口,“那我們是不是要趕緊跑呀?”
“當然是……”
江戶川亂步的心髒在一瞬間跳動得很快,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準備出逃的刺激、被認同的需要,二者相互結合,混成了現在的江戶川亂步。
因為福澤谕吉的話語,他知道自己與他人的不同。
他背負着彌足珍貴的異能力——“超推理”,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案子等着亂步大人去發掘、去征服!
他總是在某一刻賦予自己相應的使命感。這種使命感在“武裝偵探社”中,大概便是“正義”的具體表現。
可在彌奈這裡呢?
江戶川亂步感受着耳邊的風聲,呼啦啦的風聲中夾雜着幾聲不幹不淨的咒罵,還有一些玻璃制品碎裂的聲音。
“快逃快逃!”
哈哈哈哈,這樣肆意出逃、無法計算何方安全的危險遊戲,真是太有趣了!
江戶川亂步早就抓緊了彌奈的手,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在一片紙殼箱中行進。
又因為一不小心踩到玻璃瓶,江戶川亂步的腳步開始跌跌撞撞,幾乎要慘叫一聲。好在及時被彌奈拉住,這才幸免于難。
“啊,不跑了不跑了。今天的運動量超标,亂步累了。”
他是一個說累就要歇息的主。
要是平日裡和武裝偵探社的社長出來辦案,那位嚴肅的監護人一定會沉聲讓他再堅持一下。又或者被他實在軟磨硬泡得沒有辦法,隻好蹲身下來背着他前行。
可眼前的人不是福澤谕吉,而是看上去比他還要柔弱的彌奈。
江戶川亂步自然是不會厚着臉皮讓後者背自己。再說了,他們已經被包圍了,将自己背在身上,那他們兩一個也逃不了。
“你快走吧。”
江戶川亂步難得地睜開眼。翠綠色的眸子盯着彌奈,自上而下地将彌奈掃視了一遍。
他看完後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席地而坐。一點也不管偵探服是否會沾上污漬。
江戶川亂步一手撐着臉,一手無聊地卷着衣角,嘴巴裡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名字:
“港口?酒?唔,怎麼看都是那個大叔的錯吧。”
是森鷗外。
雖然有點不爽于自己被某個陰險老男人當做工具人,但好在不論自己從任何方面考察彌奈來看,對方都是一個不錯的家夥。
好啦,現在該算一算社長到底能在什麼時候趕到,将自己這位超一流偵探從這些惡霸的手中拯救出吧!
就在江戶川亂步準備舉手投降、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吸引追兵的火力時,彌奈不緊不慢地邁出一步,将他擋在身後。
這裡說一下,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十字路口,不遠處還有一條小巷。根據來者的腳步推測,那條巷子裡隻有一個敵人。
也就是說,如果彌奈丢下他、快速逃進那條小巷的話,她是完全有能力跳出這個包圍圈的。
為什麼……
為什麼要擋在他的面前?明明他隻是一個啰嗦的、隻會給她找麻煩的煩人小鬼而已啊。
江戶川亂步不明白。
尤其是這種飽滿的、充滿脹痛感的情緒席卷他的全身時,他内心的疑惑已經達到了巅峰。
他并不是那種不願去正确表達的孩子。在某種情況下,他可以成為一個能夠完全僞裝好自己的情緒,甚至能夠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就好比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