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隐約記得自己上一次沐浴在陽光下的日子。
那時的父母還沒有離他而去。他也不需要為了生活奔波,在垃圾堆裡撿吃的、與那群噬人的野犬打架。
距離那個日子已經多久了?
他數不清。
記憶中的陽光早已變了味。萦繞在鼻尖的微風不再是帶着花香,而是那種揮之不去的腐爛臭味。
至于他,也不再是一個隻會與自己的異能力玩遊戲的孩子。
自從進入這個貧民窟以來,羅生門不知撕扯過多少人的咽喉,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生物的鮮血。
作為異能力者,他的身體素質很強大。再加上羅生門的保護,隻要不是緻命傷,大多數時候他都能挺過去。
但是他的妹妹不一樣。
她是孱弱的、如同一朵小白花一樣的女孩。在自己厮殺的時候,她隻能躲在角落。如果不是自己次次強硬地将食物塞進她的嘴巴裡,她根本不會有活着的可能。
他知道,無刺的花終有折斷的一天。芥川龍之介能做的,就是将這一天的期限無限拉長。
可是他的妹妹卻還是沒有等到重見陽光的那一天。
大約是一個星期前,芥川銀開始無故咳嗽。緊接着便是突如其來的高燒。
如果隻是單純的感冒發燒也就算了。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食物的争奪戰中,他的敵人趁他不注意偷襲了銀。
盡管他已經很努力地讓羅生門前去阻攔,銀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了傷。
她的肋骨大約是斷了幾根,那幾根斷骨應該是戳入了肺裡。咳嗽的症狀更加明顯,以至于到了這兩日,她開始昏迷不醒。
這裡是貧民窟。在這個藥品比食物還要珍貴的地區,他根本沒有辦法為自己的妹妹尋來一顆藥丸。
更别說是找來一個能夠治病的醫生了。
在這片被黑暗籠罩着的土地上,隻有不怕死的野狗才配活着。他的妹妹并不屬于這裡。
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消息傳入了他的耳中。
港口Mafia在搜索一個女人的下落。據說這個女人是一個無比珍貴的治愈系異能力者,隻要她出手,世界上的任何疑難雜症都會消失。
芥川龍之介敢發誓,他做過最大膽的事就是劫持一個港口Mafia的成員,逼他吐出這個女人的情報。
在得到想要的東西後,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打暈了那個前額有着兩根長須的男人。
他還不夠強大。現在的他還犯不上與港口Mafia為敵。
但是,隻要搶在這群Mafia之前抓住這個叫“彌奈”的女人,他的妹妹就可以活命。
芥川龍之介稍加思索便從那群小混混的圍堵聲中知道彌奈的位置,緊接着,便是很簡單的劫持人質。
可是,事情似乎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期。
沒有人告訴他,恐怕就連港口Mafia都不知道,他們要找的這個女人,是個戰鬥力可怕的怪物。
他被這個女人按在地上捶打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是完了的。
他的對手大概會在他失敗後将他抹殺,更加痛快一點的選擇是直接一擊斃命。
他無法還手,也沒有機會還手。甚至對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隻是一個勁兒地痛毆。
銀,對不起。哥哥回不去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在最後一擊來臨前,芥川龍之介是放棄了抵抗。
可是他沒有如願等來終結,而是一句象征性的勸導。
這個女人,是在看不起他嗎?!
芥川龍之介很想不顧一切地發動羅生門與之抗衡,告訴她在這片土地上,隻有一擊斃命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他沒有這麼做。
作為一個偷襲者,他失敗了。但是作為一個哥哥,他并沒有迎來終局。
“銀……”
“哥哥醒了!”
芥川銀驚喜地撲了上去,雙手緊緊握住自家兄長的手。感受到手掌下傳來的強勁脈搏後,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兄妹兩的眼神相撞,獨屬于親緣的默契讓他們了解了彼此的處境。
他的妹妹沒有事,他也恢複了所有的體力。甚至就連他自己常年不斷的咳疾也好了。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地坐了起來,在妹妹的眼神示意下與角落的女人對視。
對方平靜得不像是一個剛剛與他戰鬥過的人,相反,她身上的氣息很平和。
很不可思議的是,她真的如同一個鄰家大姐姐那般,在類似于一個充斥着陽光的午後,伸手邀請自己一起參加她的茶話會。
“龍之介,身體沒有問題了吧?來,吃一顆糖緩解一下。”
彌奈站起身,動作輕柔地來到“床”邊坐下。她絲毫不顧及這張破舊的床隻是一塊早已腐朽的木闆。
芥川龍之介注意到,一些細微的黑色木屑沾在了她的白裙上,給這條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裙子染上了屬于貧民窟的顔色。
芥川龍之介沒有說話,隻是低下頭,與這顆已經被剝開糖衣的琥珀色糖果對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