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轎。”
……
同一日,卯時,儲國公府——
儲璎斜倚在淩亂的榻上,一隻手抓着栗子餅,一隻手撐着側臉,旁邊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盡,她時不時用下巴給畫本翻個頁,發出“鵝鵝鵝”“嘎嘎嘎”之類毫不收斂的笑聲。
這畫本原是儲國公爺弄來給她識字用的。
他哪裡想得到,儲璎光看畫就能看懂劇情,天天晚上熬夜看畫本,識字?識不了一點。
反而市場上的畫本子都被她讓人搜羅來了,盡數堆在床頭,閑了就抽一本躺着看。
熬到了蠟燭快燃盡,儲璎的眼皮支棱不住,耷拉下來。
手裡的栗子餅也松了,掉在被子裡,碎屑沾在她的頭發和睫毛上。
沒想到,今日剛睡到午時,儲璎就被貼身小丫頭元寶晃醒。
“小姐,小姐,快、快起床去前廳。”
元寶滿頭是汗,心急如焚。
“唔,别鬧……”
“宮裡來人了!要宣旨!”元寶激動地破了音。
儲璎猛地睜開眼,暈乎乎撲騰起來穿衣裳。
午時三刻,儲國公府,前廳。
宮裡來的小劉子手舉聖旨,國公爺與夫人已經在他跟前行禮,看到儲璎歪七扭八地跑過來,趕緊跟她使眼色。
儲璎随意套了衣裳便一路瘋跑,衆人仔細一看她,不僅衣帶系錯了位置,裙子的系帶也沒弄對,幾個發钗松松垮垮挽着發,歪了一個,沒有掉下來,隻是懸在那裡,搖搖欲墜,随時可能掉,但就是不掉。
她“噗通”一聲跪在國公爺身後,口中還在不住地喘氣,栗子餅的碎屑黏在她纖長的睫毛末尾,像個巨大的眼屎。
小劉子看了看她,咽了口唾沫,忍住了想要幫她扶好發钗、摳掉眼屎的沖動。
這儲家女,還真是如傳言中所說那般……在鄉野中厮混了十年,尋回來以後不拘禮節,行事宛如鄉野村婦,乃是京城中的一朵奇葩。
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太子爺那般人中龍鳳,是多少名門貴女大家閨秀的夢中之人,怎麼能配如此,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丫頭?
唉,聖心難測啊。
小劉子緩了緩神,見人已到了,便直接用尖細的聲音大聲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朕統禦萬方,夜寝夙興,唯以國本為念。儲君乃社稷之重,婚配關宗廟之隆。今有皇太子陸聿衡,天資聰穎,德彰内外,克承鴻業;儲國公嫡女儲璎,秀外慧中,溫良敦厚。朕觀其才貌相宜,德行相配。”
“茲以金玉良緣,特賜婚配:皇太子陸聿衡聘儲氏儲璎為太子正妃,擇吉日行六禮,賜帛千匹,玉璧一雙。”
“着禮部依制籌辦,欽天監擇吉以告,望爾二人同心同德,永固國祚,共偕白首。”
“欽此!”
全場一片寂靜,沒有一絲聲響。
“接旨啊。”小劉子挑眉。
“微臣,接旨……”國公爺儲懷謙沒有别的辦法,隻能硬着頭皮接下聖旨,正要開口,卻見小劉子笑眯眯說,“賀喜國公爺,上上之喜啊!您怎麼皺着眉?”
“哪裡哪裡,這是喜上眉梢。”儲懷謙舒展眉頭,硬是笑了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身在朝堂,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其中利害關系,此事看似天上掉餡餅,實則是個燙手山芋,稍有不慎,又何止是一個人掉腦袋。
儲懷謙忍着心中的擔憂,客客氣氣将劉公公送到了府外。
待他們走了,儲璎看向母親,眼中滿是被震撼到的麻木,“啊?嫁誰?”
“我的心肝兒好好,娘就知道,你生來便是有福氣之人。”汪氏将儲璎扶起來,輕輕拂去了她睫毛上的栗子餅碎屑,眼眸閃着淚光,“以後,好日子等着好好呢。”
“好日子?跟陸聿衡成婚,日子能好嗎?”儲璎歪着頭,下意識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