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略帶侵略的甜味令陸聿衡眉頭微蹙。
他向來不喜旁人靠太近,此時的儲璎已經離他不過方寸之間,距惹惱他隻差毫厘。
儲璎身後的元寶看到面前場景,腦袋嗡嗡亂響。
她頓時想起上次小姐與陸聿衡碰上刺客,當那位刺客刺向小姐時,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眼睜睜看着那把劍朝着小姐刺去。
當時他的眼神,也是這般,冷若冰霜,事不關己。
如今小姐說出“光天化日”這樣的話,隻有她知道小姐是真不懂,可是在太子殿下看來,簡直就是在故意陰陽怪氣他。
完了,完了。
元寶渾身發抖,卻仍舊怒力大着膽子上前跪下,哆哆嗦嗦地解釋。
“殿下,殿下請息怒,我們小姐沒什麼文化,不會用詞,她想說的不是光天化日,是,是天朗氣清……不,其實是天氣真好……”
陸聿衡的目光冰淩子似的刮在元寶身上。
元寶一哆嗦,再也說不出話,隻覺得渾身發冷,仿佛閻王爺再度降臨。
“禦下不嚴,此乃三次失禮。”
“拖下去。”陸聿衡衣袖一揮,聲音悠然好聽,如泉水擊穿山岩。
“杖責二十。”
杖責二十?
儲璎雖然不太明白杖責二十的概念,卻知道這屬于極為嚴厲的刑罰,元寶怎麼可能受得住?
她想也沒想,便立刻擋在吓得癱軟的元寶身前,一瞬間幾乎挖空了自己腦子裡的所有詞彙和禮儀。
“太子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這點小事您還要懲罰儲國公府的丫鬟,豈不是殺豬刀砍蚊子,大材小用嗎?”
“而且臣女這次鬥膽來宮裡,不是來找殿下吵架的。”她咽了口唾沫,接着說,“當然,也不是來跟皇上謝恩的,而是來求皇上的。”
“太子殿下,我們其實應該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對啊!臣女自覺不懂禮儀,哪裡配得上您這樣的……唔,天妒英才,此次賜婚,臣女會盡全力求皇上收回成命。”
陸聿衡聞言,微微挑眉。
他微微擡起手,那幾個要去捉住元寶的侍從們立刻停下了動作。
儲璎稍稍松了口氣,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肯定也是來宮裡求皇上收回成命來了。
他們這次明明不是對手,而是隊友啊!
儲璎趕緊趁熱打鐵,接着争取。
“太子殿下若是對臣女心中有氣,盡可以将這些氣撒在我身上,元寶也是為我擔心,怕我說錯了話冒犯了殿下。”
“太子殿下肚裡能乘船,肯定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儲璎說完,偷偷看了陸聿衡一眼。
陸聿衡還是那副樣子,冷着面,像是天山上沾了白雪的玉蓮,高高在上,靜靜睨着她。
儲璎永遠看不懂這個人的表情,也搞不懂他說的那些彎彎繞繞,隻覺得他真的很讨厭自己,而且讨厭的好沒道理,總之一遇到他準沒好事。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身闆說。
“總之,請殿下放我一馬,您走您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大家一拍兩散,各不相幹。”
“……”
所有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一旁的元寶也捂住了臉,不敢再聽小姐說下去。
儲璎卻隻眨巴着眼睛,等着陸聿衡的回應。
她盡力了。
雖然元寶的反應證明了她肯定又說錯了許多話,不過基本的意思在,她相信太子殿下會理解的。
如果不理解,她就抱着他的大腿再說一遍。
陸聿衡終究還是笑了。
他的眼底不見一絲笑意,像是被氣笑的,似乎又有些無言,仿佛一切都荒謬至極。
儲璎猜測,他現在應該非常糾結。
在本朝,禮數有失需責罰,卻也要分場合,她到底身份還是儲國公府的嫡女,單獨與他碰面犯了小錯,若是嚴懲,他就小肚雞腸實錘了。
可是他确實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否則今日為什麼要故意為難她?一定是在記上幾次的仇!
儲璎腦子轉了好幾個彎。
不行,她今日一定要保下元寶的。
陸聿衡終于開了口,“好好好好,好一個天妒英才、一拍兩散。”
“來人……”
“你,你怎麼能這樣?”不等陸聿衡說完,儲璎忽然驚愕開口,打斷了陸聿衡。
她幾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您、您與我,還未成婚,怎麼能如此親昵?”
陸聿衡眼神冷若寒冰,那眼神仿佛她隻要再說錯一句話,當場腦袋便要搬家。
儲璎卻一點不慌,她幾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陸聿衡似乎真的在方才對她做出什麼失禮的親昵之事。
“殿下方才說的,不能失禮,對嗎?”
“所以?”陸聿衡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
“那殿下為何直呼臣女乳名?”
“?”
所有人都驚呆了,陸聿衡那邊的衆人亂了一瞬,但是他們受過專門的規訓,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失态,所以他們飛快的恢複了規矩的模樣。
儲璎接着感歎。
“冒昧,太冒昧了,太子殿下,即便您是太子,也不能如此雙重标準對我!”
陸聿衡沉默許久。
他向來情緒從不外露,高興時嘴角上翹三厘,憤怒時蹙眉三分,可如今,他的眉間卻難得顯出一股燥意。
“孤何時直呼你乳名?”
“好好啊!”儲璎瞪大了眼睛,“好好!”
“……”陸聿衡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