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金鳳松一口氣：“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因着這一段小插曲，飯桌上的氣氛不是特别活躍，也沒人再提股票，隻問陸聞江關于滬市的見聞，對于鼎鼎有名的大都市，誰不好奇。

吃過飯，深覺尴尬的老大夫妻立刻要走。

聞金鳳把錄像機遞給丁美芸，扯着陸聞海到一旁：“老三掙了錢惦記着你這個當大哥的，你這個當大哥的多記記他的好。”

陸聞海辯解：“我是怕他走了彎路，媽，你是不知道，滬市那邊亂着呢，投機倒把的，走私的。”

“閉嘴吧你！”聞金鳳氣不打一處來，“你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屎還是拉尿。你是擔心老三嗎？你是被老三紮了眼。我還不知道你，你願意兄弟過得好，但是不願意兄弟過得比你好。”

陸聞海面紅耳赤，嘴唇蠕動。

聞金鳳忍着糟心，語重心長：“兄弟們過得好，想着你，你也能好。兄弟們過得不好，就得拖累你，難道你就好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陸聞海低如蚊呐地嗯了一聲。

聞金鳳理了理兒子的領子，拍拍肩膀上的灰：“回去吧，路上開慢點。”

回去這一路，無論是陸聞海還是丁美芸心情都不平靜。

回到家裡，丁美芸瞅着焉了吧唧的陸聞海，怪心疼的：“最近都不過去了，省得尴尬。”

陸聞海彷佛沒聽見，喃喃：“我們上一輩子班都掙不到十萬塊錢，老三去了三個月就給掙到了。說不定不止十萬，他還少報了。”

丁美芸倒抽冷氣：“那得掙了多少！”

“我估摸着十幾二十萬吧，他本錢也就三萬，才三個月，股票再漲也有限。”貧窮限制住了陸聞海的想象力，他做夢都想不到陸聞江掙了三百多萬。饒是隻有十萬，已經足夠拿兩三百死工資的陸聞海蠢蠢欲動，他兩眼放光，“我們也炒股吧。”

丁美芸瘋狂心動，三個月，三萬變十三萬，擱誰不心動：“可咱們哪有本錢？”

他們兩口子工資是高，架不住開銷大，百貨商場來的新衣服新皮鞋新手表，他們第一波買，再三五不時下個館子看看電影。

這麼多年下來，隻存了五千塊錢，全買摩托車了。還不夠，找借口問公公婆婆要了一千，問她爸媽要了一千，然後問同事借了一千。

大半年下來，那一千外債倒是還了，可滿打滿算，家裡隻剩兩百來塊錢。

陸聞海期待地看着丁美芸：“問你爸媽借點？”

丁美芸沒好氣地推他：“你爸媽生你的氣，難道我爸媽不生我的氣。借錢，别說門，窗戶都沒有。”

陸聞海讪讪，那輛摩托車把兩邊爸媽都得罪了：“那找同事借點，能借一點是一點。”

好面子不樂意借錢的丁美芸把視線落在挂在門背後的摩托車頭盔上：“要不把你的摩托車賣了。”她現在後悔死買這玩意兒了，害得他們把娘家婆家都得罪了。

同樣好面子的陸聞海舍不得，找借口：“買來八千多，賣掉得打五六折，虧好幾千呢。再說了，沒了摩托車，咱們去哪兒都不方便。”

丁美芸翻了個白眼，咬咬牙：“算了算了，找同事借吧。”

陸聞海拉住她的手：“等掙了錢，我們也買空調熱水器去，我們有錢自己買。”

不提還好，一提丁美芸就郁悶，可誰叫他們不跟着公婆住，不然也有他們的份。可分出去的哥哥，給不給都說得過去。

想到這裡，她擔心：“老三肯幫我們炒股嗎，你可剛得罪了他？”

陸聞海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你看着吧，咱媽心眼活，愛摟錢，肯定動心了。媽會拿錢給老三，讓他幫忙炒股，咱們把錢給媽。”

聞金鳳确實動了這個心思，正和陸父商量。

陸父猶豫不決，覺得股票這玩意兒看不懂，風險太大。

“你說不行，那肯定行。當初我要賣鹵味，你怎麼說的。”聞金鳳都記着呢，“隻有勞改犯才當個體戶，做買賣屬于投機倒把，小心以後被清算。清算個鬼呦，現在大街上都是做買賣的，有本事清算去。要是不賣鹵味，咱家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飯都吃不飽。”

家裡地少人多，一年到頭隻能吃個七分飽，想起來就心酸。

聞金鳳一錘定音：“拿個一萬給老三，掙了最好，虧了隻當這三個月白幹。”

陸父能說什麼，反正家裡有存款，少了一萬并不影響生活，犯不着為了這個吵吵，吵也吵不赢。要是老三又掙了，因為自己不同意導緻她沒趕上發财。壞了，她能唠叨自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