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說話難聽,但是今兒我必須把這話給說透了。”女聲稍顯急躁,嗓子還有些粗啞,說得每個字仿佛都在用力,“分家,必須分家!”
“早前,我們已經說好的,老三一結婚就分家!”女聲一邊說着,一邊把不知道什麼東西摔到一旁,發出沉悶的響聲。
“老大媳婦,事兒不是這麼個理,老三才結婚,你這個當嫂子的……”
“我是個當嫂子的,不是當親娘的,沒道理拖着舉着老三一家,有這麼一個禍害,我自己的家都要養不活了!”
衆人一言一語逐漸吵了起來,摔摔打打的聲音時不時傳來。
楊黛躺在床上緩解自己的眩暈感,一邊耳朵豎起來将外面房間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亂七八糟的思緒也終于理順了。
楊黛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印記,抿唇沒有說話,隻用手撐着坐了起來。
她原本是大慶朝成國公府的嫡女,自幼被賜婚,日後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且依照時間,三個月後便是大婚的日子,她該學的禮儀都已經學了,嫁衣也已經繡好,可以說是萬事俱備,她抽了空去庫房盤點自己的嫁妝。
皇家聘禮不俗,成國公世家底蘊,楊黛的嫁妝是自小就攢的,自然也不勝枚舉,不輸皇家。
隻等着最後一遍清點,下個月便要被送入太子府。
為了表明對此事的重視,楊黛親自拿着自己的嫁妝單子去了庫房。
庫房頗大,楊黛不欲興師動衆,隻讓自己貼身伺候的四個丫鬟,還有庫房的管事們跟着忙前忙後。
清查到一半的時候,忽聽院内喧鬧。
楊黛抽不出功夫仔細詢問,隻是聽了幾句,大概就是皇帝早朝的時候對着太子大發雷霆,當庭斥責太子頑劣不堪,難當大任。
楊黛聽到這話便覺得不好,太子自滿周歲起便被立為儲君,如今二十年過去,皇帝卻說太子難當大任,這儲君還能坐得穩嗎?
而成國公府因着這一場婚事,已經牢牢被綁在太子這條船上,若是太子有難,成國公府怕也是氣數将盡。
楊黛越想越急,再加上庫房日常來往不多,通風不夠,隻覺得胸中憋悶,一時間上不來氣,天旋地轉。
沒成想一覺醒來,别說想辦法保住成國公府了,自己都已經不在大慶了。
她雖然現在還叫楊黛,但是是黃莊大隊的楊黛,好吃懶做,脾氣還不好,且是一枚剛剛成婚的小媳婦。
而她嫁的也不是什麼好人,而是同一個大隊,和她一樣名聲狼藉,貓嫌狗憎之人韓霖。
這人的名字還同之前的太子一模一樣呢。
這般想着,楊黛穿好衣裳,扭頭看向一旁還在呼呼大睡的人。
這一看卻是一驚。
自己身邊躺的這位丈夫,不僅名字同自己的未婚夫太子一樣,就連模樣看起來都極為相似。
楊黛還待細細打量,結果躺在床上的男人猝不及防睜開眼睛,眼神清明,根本不像一個剛剛睡醒的人。
四目相對,倒是将楊黛吓了一跳。
楊黛匆匆移開目光,從床上走下來,坐在了桌子旁邊。
“外面還在吵呢,要不你去勸勸吧。”楊黛說着,眉頭也皺了起來,覺得這般實在是沒有規矩。
外面摔打東西的聲音已經逐漸歇了,倒是有嗚嗚咽咽的哭聲傳進來。
原本吵架的女聲也逐漸換成了男音。
“老大,你來說,這個家非得今天分?”
“爹,這分家的事情不是早前就說好的嗎?”
話音落下,外面再無一絲一毫動靜。
楊黛也對着鏡子梳好了頭,又繼續看向依舊在床上半坐着的韓霖。
韓霖也正盯着她瞧。
楊黛沒受過這般直白的目光,想要避開,卻捏了捏手心,迎了上去。
“大好的日子,爹娘嫂子吵成這樣,你還是出去勸勸吧。”楊黛又重複了一遍,這分家有着韓霖的緣故,韓霖這個時候當縮頭烏龜,不合适。
卻不想韓霖根本沒有接這茬話,而後語出驚人,“楊姑娘,你怎麼也在此?”
楊黛心頭一驚,但表情卻不變,不叫人看出分毫來,“韓霖大早上的你睡糊塗了?”
“咱們結婚了,我不在這裡在哪裡?”
說着又走回床邊,伸出手去探韓霖的額頭,“難不成是發燒了?”且借着這個動作,再次打量對方。
方才這人沒睜眼,隻覺得面部輪廓像極了太子,如今配上這雙眼睛,倒是和太子像個十成十。
不,不是像,他就是太子。
楊黛雖然瞧出來了,但依舊動作不變,裝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在即将觸碰到額頭時,被另外一隻手攔住,“楊姑娘,别裝了,我知道是你。”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
韓霖的眸子裡滿是肯定,楊黛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