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黛隻當沒聽到韓霖的話，甚至夾了一筷子鹹菜放到韓霖碗裡，“韓霖同志辛苦了，您是咱們家的大功臣，多吃點。”

韓霖看着那麼一筷子鹹菜，覺得嘴裡能直接吐出鹽來，但沒再說話，老老實實低頭吃飯。

飯後上工的鈴聲再起響起來，周圍的鄰居們也都在吵吵鬧鬧準備出門上工。

楊黛想起昨天的遭遇，找了兩身破舊的衣服換上，不過裡面的衣服，依舊是她從庫房裡拿出來的好料子。

要不然那些老粗布貼身穿着，她總覺得心裡膈應。

楊黛是不想去上工的，但想起昨天韓母的話，還是跟着韓霖不情不願向外走。

韓霖倒是想勸勸楊黛，但也知道楊黛的性子，索性不多費口舌，夫妻兩個一起朝集合的地方走。

“楊黛，楊黛。”走到半路，突然有個聲音喊住楊黛，定睛一看竟然是楊母。

楊母手上拿着報紙，身後背着背簍，“你這剛搬家，家裡肯定還沒收拾好，我給你帶了點報紙，咱們娘倆把家裡好好收拾一下。”

收拾家裡肯定要比上工好，楊黛跟着楊母又重新走回家裡。

“你婆婆給你氣受了？都分家了還管那麼多？”楊母同楊黛往家裡走的路上，有些心疼看向女兒。

自從楊黛結婚後，楊母便一直擔心，但女兒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兒媳婦了，自己哪怕是親媽也不好日日守在女兒跟前。

而且家裡楊黛還有個二哥在打光棍，自從楊黛婚後，楊母就一直在忙老二的婚事。

也就是昨天聽人說楊黛婆婆在田裡找楊黛沒找到，晚上還讓夫妻兩個回家吃飯。

楊母擔心楊黛受婆婆氣，專門今天一大早就趕過來，就是不想讓女兒去下地賺工分。

“昨天是去的晚了，但我婆婆已經和小隊長打好招呼了，以後我在這個小隊還是幹打豬草的活兒。”楊黛跟着楊母回家，給楊母倒了杯熱水。

“這背簍裡是粉條，半斤五花，還有高粱面，玉米面，還有點榆錢，等媽和面上鍋蒸熟，到時候你吃起來也方便。”楊母将身後的背簍放下，将東西一一拿出來，上上下下打量着閨女。

明明前天楊黛搬家的時候，她剛見過閨女一面，今天瞧着總覺得閨女又瘦了。

“這報紙是你爹從磚窯廠拿回來的過期報紙，今天咱們娘倆的任務就是把這些報紙糊牆上。”

“我先把五花肉和粉條一起給炖上，中午就能吃了。”到家之後，楊母就一直忙忙碌碌，沒有停下。

此時一邊說着，一邊将東西搬到竈間。

“你不會蒸饅頭，等會兒我把饅頭給你蒸上，夠你們夫妻吃個七八天，等七八天之後我再來。”楊母方方面面都替女兒考慮到了，總擔心女兒吃苦，但是等她走進廚房，看到柴火堆旁邊綁着的野雞野兔，櫥櫃裡放着剁好正泡血水的羊肉時，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哪來的？”楊母震驚地看向楊黛，說話的聲音都帶着幾分顫抖。

如今雖然不是饑荒吃不飽的時候，但田裡的糧有定數，大隊養的豬也有定數，想要吃好點，吃點肉，還是難于登天。

“韓霖昨天去山上挖了陷阱，今天一早帶回來的。”

楊母臉色一變，“韓霖去山上了？是不是走過破廟那裡了？”

“這是要丢命的事情，你怎麼不攔着他！”

“為了一口肉把命丢了，到時候你剛結婚就成了寡婦，想哭都不知道上哪裡哭去！”

這還是楊黛第一次看見楊母這麼厲害的模樣，回憶起大隊的那座山，想要問問什麼，但楊母沒給她機會。

“要是想吃肉了，等你爹發工資的時候，我給你送點肉來，山裡不太平，真遇到大型野物了，連骨頭都不剩。”楊母緩和口氣，教訓完女兒，又開始忙碌。

“我今天先把五花肉和羊肉給炖上，雞和兔子等拔毛剝皮之後，先用鹽腌上，多存兩天，等啥時候饞肉了啥時候吃。”

“你爹最近打聽到公社收購站那裡好像準備招個臨時工，你準備準備，我姑娘長得好，脾氣好，學曆也高，肯定能選上。”楊母一臉高興，并沒有告訴楊黛，家裡已經開始準備東西給收購站那個領導送禮了。

隻要禮送到了心坎上，又有磚窯廠書記的面子，沒有别人插手搗亂，這工作落在楊黛身上是闆上釘釘的。

楊母沒有明說，但楊黛之前聽過父母兩人的談話，知道肯定要花不小的代價。

“娘，您别擔心我，過兩天我要去小學試課，等試課過了，成了老師，一天八個公分，到學期末還有票證獎勵，離家近也輕松，不用天天趕着時間去公社。”楊黛是真覺得自己當老師是個不錯的事情，對着婆婆不好說這樣的話，但對着親媽，就不用顧忌這麼多了。

“咱們大隊的小學老師？”楊母的臉色有些僵硬，想要說些什麼，但看着楊黛高興的臉，又咽了回去。

隻打發楊黛走出廚房，“你去數數那些報紙，看看咱們先從哪面牆上開始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