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衆人贊許的神情,林員外很是受用,但見甘玉堂未動,疑惑地問道:“仙長是覺得這茶不滿胃口嗎?”
“沒,我不愛喝茶。”甘玉堂淡然開口,聲音清冷,神情寡淡,沒有絲毫溫度和情感起伏。
“哦,那就給仙長換壺清水。”
方初錦有點納悶,這茶如此清香,竟然還有不愛喝,她微微皺眉,帶着疑惑地擡起頭,望向甘玉堂,隻覺得有點眼熟,好像見過幾次,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看清甘玉堂身上的藍色宗門制服,再也不淡定了,青廬山内門弟子的衣服都是統一的藍色,腰間系着淡綠色绶帶,方便挂虛空袋,有些說不出來的突兀。
但甘玉堂腰間還挂着粉玉禁布為裝飾,更顯得突兀了。
方初錦都快煩死了,怎麼醒來後第一個遇到的宗門便是青廬山,别人都誇青廬山家規嚴格,隻有她說是古闆迂腐,仙界百家中,各門派的内門子弟都是在青廬山苦修過,她還記得被爹娘哄騙進青廬門讀書的日子,整天捧着一本爛書看,還有作業留着,每個月都有學考,可謂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那段時間她可不自由了,可難受了。
自此往後,她一直都是繞着青廬門走的,連青廬門的狗,她都是繞着走。
當然,這也跟她小時候調皮有關,她是唯一一個既去過飛龍山修心德,又去過青廬門讀書受訓的人。
甘玉堂察覺到有人一直看着自己,餘光淡淡的掃了方初錦一眼,随後收回視線。
方初錦癟了癟嘴,收回了視線,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這時,剛好下人将一壺清水端了上來,給甘玉堂重新倒了一杯清水,然後低頭後退出正廳。
林員外:“仙長,請喝。”
甘玉堂其實是不太喜歡在外面,用别人的茶具喝東西,但又不好拂了人家德面子,隻好裝作喝了一口。
林員外打開下人端上來兩個蓋着紅布的木盤道:“各位,仙長初來寒舍,救了我兒性命,我也沒啥東西可以相贈,略表心意,還望仙長們收下。”
說完,他便扯開紅布,指着盤中的黃金條道:“略備薄禮,望仙長收下。”
下人将兩盤金條端到衆人面前,林員外想象中的唏噓聲沒有出現,沒有一個人看黃金一眼,這讓他很是驚訝,難道是自己給少了?
林員外擡手招呼下人準備再取一些黃金,下人還未走,就被甘玉堂攔住。
甘玉堂目光平淡:“青廬山弟子下山曆練從不收取分毫。”
“啊,原來是青廬山的弟子呀,難怪道法如此之高。”林員外贊歎道。
他是聽說過關于青廬山的傳聞,傳聞青廬山有懲惡揚善之美名,為百姓收惡治病,從不收取分毫,正派中的正派。
“過譽。”甘玉堂目光平淡道。
林員外聽甘玉堂這麼謙虛,試探性問道:“想必你就是那青廬山副宗主——甘玉堂公子吧。”
林員外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些,他觀察到那些青廬山子弟喊他公子,在青廬山隻有現任副掌門才有此稱謂。
聽到青廬山副宗主時,方初錦一愣,自己死的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向刻闆守舊的青廬山都自立山門了,而且這人怎麼是青廬山副宗主,她記得青廬山不是一直沒設副宗主嗎?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麼大的變化。
甘玉堂點頭:“是。”
林員外繼續贊揚了幾番,把視線挪到方初錦身上,道:“敢問姑娘是哪門哪派?”
方初錦将茶杯端起,沒說實話:“我隻是個散修。”
開玩笑,她目前身體虛弱,靈魂不穩,要是說了實話,甘玉堂古闆正直的性子,不得立刻把自己抓走。
甘玉堂側目看到她頭上那根簪子,他瞳孔微縮,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
這是?
想到了什麼,甘玉堂收回視線,悄悄捏了一個訣,手腕一抖,一團淡淡的藍紫光蓋在發簪上,被發簪吸入進去,這些方初錦都沒有察覺。
林員外道:“散修有如此實力,也是後生可畏呀。”
剛準備繼續客套一番,一個下人悄悄跑在他身後,附耳說了幾句話。
“真的!”林員外大喜,拍案而起道。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收斂情緒,換上一副和善的笑容道:“家裡有些瑣事需要我去處理,剛好天色已晚,各位吃口熱飯,再由我管家安排住宿,恕我失陪。”
說完,便匆匆離去。
衆人吃完飯後,便在管家的安排下安排客房入睡,方初錦分到是一間偏僻的客房。
.......
主院,林員外在下人的帶領下踏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好友張山泉正在院中開壇做法,桃木做的桌子上面擺着符紙和鈴铛。
張山泉手握着桃木劍挑起桌上畫好的符紙,腳踏着四方步平緩的繞着主卧門走了一圈,繞回桌前後,右手将桃木劍上的符紙取下,夾在兩指中間輕輕晃動手腕,閉上眼嘴裡念着法訣。
突然,他猛地睜開眼,右手快速抖動兩下,符紙自行燃燒,他将正燃燒的符紙放在桌上的硯台上,符紙燒蝕幹淨後,隻剩下燃燒殆盡的紙灰。
“取陽春水來。”
小童将束在腰上的牛皮水袋取了下來,遞了過來,張山泉接過後,往硯台倒了幾滴進去,随後拿起硯台旁的墨條便磨起墨來,不一會兒硯台裡就出現混雜着符紙的黑墨。
張山泉抓起一大把空白符紙,從兜裡掏出毛筆沾着剛磨好的墨水畫起符咒來,不消一刻鐘便畫完了一沓,左手執劍走向主卧,往主卧門後貼了兩張後,沒管林書吃驚的神情,又在床頂後貼了兩張,随後退出卧室,站立在桌前左手搖了兩下鈴铛,随後右手将剩餘的符紙拍在桌上,拿鈴铛壓在上面。
見張山泉搞的差不多了,林員外這才走向前道:“回來了?”
“回來了。”
“剛剛聽下人說,你有辦法讓我女兒恢複神智。”
張山泉也不敢打包票,收斂着回答:“差不多,但把握不是很大。”
林員外神情激動道:“這麼說我女兒是有機會恢複神智的。”
這麼多年來,他的心病就是他女兒的瘋病,為了治療女兒的瘋病到處求醫問蔔,耗費不少精力,都不見得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轉機,哪怕有一絲絲轉機,林員外都不會放棄。
張山泉點頭,将目光落在正卧皺眉問道:“林書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我一進門就感覺魔氣怎麼強了這麼多。”
他記得自己走之前,魔氣還沒到這麼多。
林員外将今天下午的事情簡單給他講了一遍,張山泉聽完後道:“原來如此,青廬山那就不足為怪了,他們的家風曆來便是如此。”
“他們現在還在府内嗎?”張山泉問道。
“在的,被管家安排在客房住着。”林員外望着正卧睡的香甜的林書,繼續道:“如今書兒的病已經差不多了,我就隻擔心智兒的瘋病了,她的瘋病該怎麼治,我配合你。”
張山泉從懷裡拿着一個香囊道:“城西外五十裡有處破爛的山神廟記得嗎?”
林員外低頭想了想道:“記得,聽說山神廟很靈驗,我夫人懷智兒的時候,還去許過願。”
當時,林家由于經營不善差點破産,林夫人聽說那裡許願很靈,特意去拜訪,回來不久那個山神廟便遭雷劈,廟毀于一旦,但林家的生意卻是越來越紅火。
“事情就可疑在這,這段時間不少未出閣的少女都得了瘋病,我查了一下都有一個共同的點,那些母親懷孕時都去那許願,所以.....”
“所以什麼?”林員外一把抓住張山泉的手,眼神透着希望道。
“我查過古書,說有一些神為了盡快提升修為,會跟少女父母達成契約關系,事成之後以少女魂魄為養分,所以我懷疑智兒的瘋病是這樣導緻的。”
聽到這些,林員外瞬間洩了力,他怎麼也想不到是因為自己夫人無意的許願才導緻女兒這樣,他擡眼迷茫道:“真的嗎?”
“真的。”
“那怎麼可以讓我的智兒恢複。”他已經想好了,家财萬貫不要了,隻要妻子和兒女健康。
張山泉說:“隻需要搗毀神廟即可,但....憑借我一個人怕是不行,如果加上青廬山的弟子,怕是事半功倍。”
聽到這話林員外像是抓住主心骨,喃喃道:“那好,那好,明日早晨我便與青廬山的甘玉堂公子商量。”
張山泉點頭,将手上的香囊交給林員外:“也好,我給書兒畫了安神符,讓他好好休息兩天,另外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有安神保平安的作用,你找個機會交給他,我就不打擾他了,這兩日他太累了。”
林員外收住香囊,鄭重地放在袖子裡:“等他休息好了,我在給他,時候不早了,今晚就住在林府吧。”
張山泉搖頭,身旁的小童早就将東西打包收拾好了。
“我還是去我的住所住吧,你早點休息,你的眼底都有烏青了。”
林員外擡手摸着自己眼底問道:“有嗎?”
剛準備擡頭詢問,隻見張山泉帶着小童背着包袱,背對着自己揮手示意自己走了,林員外低頭輕笑一聲,轉身便回房休,根本沒注意到,張山泉走到一半回頭,一臉邪笑的望着自己。
“希望,你能一直這樣舒心的睡覺呀,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