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榮并不知道于氏是如何為了胡老九的親事犯難,她隻是覺得燕姐怪可憐的,碰上那麼個無賴表哥,偏她娘還偏心得很。
她現在不去玉家幫忙之後,空閑了許多,逢到大集小集的日子就做些蒸餅去賣,生意不算好,隻能賺些零花。
這日又逢集,春榮照例是天不亮就早早起來蒸了兩鍋蒸餅出來,之前那隻籃子在城隍廟燒沒了,現在這隻是徐二在鄉下借人家家裡的竹條新編的,原來的竹籃丢了,春榮還被數落了一通。
等裝了滿滿一籃子蒸餅蓋上紗布後,天剛蒙蒙亮,能聽到廚房外頭冬哥背書的聲音。
“夫天布五行,以植萬類,人、人……”
冬哥的聲音斷斷續續,能聽得出來他背得不好,祖父交代的内容,他總記不住。
好在他是個勤勉的孩子,都說勤能補拙,想來放在冬哥身上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隻是現在還看不出來他勤學苦練的本事來。
聽了半天,春榮把飯也在鍋上擱着了,冬哥還是沒能記起來下面的部分,急得直掉眼淚。
他想去問祖父,但又恐驚了他休息,隻能在那裡幹着急。
見他着急的樣,春榮随口接道:“人禀五常,以備五髒。”
“不要你說,我記得住,自己能記起來!”冬哥這下是真的掉眼淚了,急得就要推春榮。
他個頭不高,完全是個矮冬瓜,春榮一把将他推開,“去去去,我忙着呢。”
“都怪你都怪你!”
春榮才不慣着他,說:“還不都怪你自己,自己背不住怪誰啊。”
冬哥聽了嗚嗚嗚的哭了起來,簡直叫人心煩,他可憐兮兮的說,等爹回來見他背不下,定要揍他的。
這話倒沒說錯,徐二對三個孩子的學業管得頗嚴,尤其是對冬哥,格外的嚴厲,時不時就揮舞着藤條要打他。
可惜,冬哥是越打越怕,書背得更磕巴了。
要春榮說,冬哥也可憐,别個孩子背書,好歹手裡捧得有本書,而他們三個全靠着祖父和爹口授,光背下來有什麼用,既不認識也不會寫。
冬哥哭哭啼啼的說,等爹起來了要考問他,背不出來可怎麼辦啊。
見冬哥哭得可憐,春榮幹脆帶着他一塊賣蒸餅去了。
“等蒸餅賣完了,爹估計也不在家裡了,倒是你趕緊背,等爹回來你肯定就會了。”
天氣逐漸暖和起來了,但早上出門外頭還是涼飕飕的,春榮裹緊了衣裳在寒風裡打了個哆嗦,然後左手牽着冬哥,右手提着籃子往城隍廟的方向去了。
城隍廟在之前的那場火裡完全被燒毀了,隻剩下一堆廢墟,周圍的房屋也毀了大半,放眼望去,入目之處盡是斷壁殘垣。
但百姓習慣了在這裡趕集,即便是燒成了這樣一副慘狀,不過一月,人們又聚集在此處,從街道到這一頭到那一頭幾乎是望不到眼的攤子和叫賣的小販。
孫廟祝得了張家一大筆錢來重建城隍廟,所以附近的木工瓦工也多,春榮的蒸餅倒也不愁賣。
沒多久,籃子裡的蒸餅已快見底,春榮正教冬哥背書呢,旁邊幾個攤子上的婦人則笑呵呵說起了玉家的事。
“于氏丢了好大的臉呢,隻她把那胡老九當成寶,别人嫌棄都來不及呢,果不其然媒婆一聽是替胡老九說親,腳底抹油就跑了,她這人心眼壞,竟想出來那樣的馊主意。”
“可不是麼,瞧着斯斯文文竟還做起騙婚的勾當來了。”
“她還真敢呢……”
原來于氏着急讓侄兒成家,又說不到合适的親事,一咬牙下了血本給媒人,叫她尋有無哪家家貧無資的人家,不拘是什麼年紀,就算是生育過的婦人也行。
那媒人也是個見錢眼開的,見于氏給的銀錢多,竟與她一起編了謊話诓人。
還真就叫她物色到了一個,那城西有個姓劉的寡婦,帶着一雙兒女勉強度日,平日靠給人漿洗縫補以維生。
媒人同于氏诓騙那女人,說是替香燭鋪子裡一個夥計相看,便将那女子騙來。
劉氏不疑有他,見那活計瞧着老實厚道,也願意養活自己帶着自己的一雙兒女,覺得這是很好的婚事了,就應了下來。
不料胡老九聽說了此事,嫌那劉氏是個老貨,竟跑到劉氏家中去,說劉氏顔色不足,要她女兒嫁過來還差不多。
劉氏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當即就提着菜刀砍了出去,吓跑了胡老九,然後又提着菜刀殺上玉家把于氏罵得狗血淋頭,連着那些所謂的聘禮也一并丢了回去。
鬧了于氏好大個沒臉。
這下,于氏真成了城裡的笑話了,城裡知曉此時的人不僅笑話她,還有人說她不厚道,竟做起騙婚的下作事來。
因說的是熟識的人家,春榮不由得聽了進去,她越聽越驚訝,于嬸子竟然騙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