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陸聽晚厚着臉皮問,“就是不知道韓大人能不能在程仆射那替知春裡美言幾句。”
“程夫人如花似玉,程仆射又憐香惜玉,以鮮花贈佳人,定是京都一段佳話。”陸聽晚幻想着程羨之能為博美人一笑,包圓知春裡,那她也算能解眼下之愁。
程羨之眉峰微動,近日是對公孫雪頗有冷落,陸聽晚所言倒是個法子,既要送,就得送得人盡皆知。
“我為何要替江掌櫃在程仆射面前美言?”程羨之吊起劍眉,“先前托江掌櫃辦的事,可辦妥了?”
陸聽晚嘴角僵硬,“韓大人,倒也不必這麼不講情面吧,怎麼說咱們也算是過命交情了。”
“江掌櫃錯了,”程羨之仰頭望着碧落,“是救命之恩。”
緊接着俯下視線,指尖變動着方向,“我救了你。”
陸聽晚暗自輕嗤,“切”了一聲。
随着日光高升,山間濃霧散盡,他動身抄起配劍,算着時辰,“霧散了,該下山了。”
陸聽晚擡頭,盛夏的烈陽刺入眼眶,她眯眼避開,睜眼時便看見一張俊美絕倫的面龐近在咫尺。
暗自感慨這人生的居然比女子還要白,俨如夏夜裡的池中冰玉,輪廓不算鋒利,卻恰到好處掩蓋了眉眼的戾氣,讓人難以聯想,這麼一張臉,竟是在泥潭裡摸爬滾打的武将。
僅一瞬,那張輪廓已經走出距離,颀長背影拉遠,陸聽晚邁出步子跟上。
沿着昨夜上山的路,剛至山腳處,便有一隊黑甲軍列在山下,陸聽晚下意識躲在程羨之身後。
“韓大人,這些人跟您多大仇啊,竟然守了一夜?”
隔着餘霧,被程羨之擋住了視線,她隻能隐約看出那些人是黑衣裝束,便以為昨夜的刺客尋到此處隻為守株待兔,等着二人自投羅網。
程羨之徑直徐行,“這些是禁軍,江掌櫃是昨夜驚吓過度,眼神也不好使了?”
“禁軍?”陸聽晚揉了幾下眼,逐漸清晰,“禁軍是如何知道我們在這的?”
程羨之沒答話,禁軍沒點本事程羨之也不會握着不放。
領頭的人正是貨真價實的韓近章,他抱拳單膝跪下,“屬下見過總……”
卻見程羨之擡手抄了腰上令牌,韓近章當即改口,“大人,屬下來遲。”
不遠處陸聽晚暗暗瞅着不敢上前,她怕程羨之也在其中,她沒見過此人,而後再想他那樣身份的人,又怎會因為下屬的安危特意遠道而來。
上了馬背的程羨之接過韓近章遞的馬鞭,揚起時對着山坡上站定的人說:“江掌櫃,本官還有要事便不與你一同回城了,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城。”
陸聽晚默默拱手,馬蹄濺起塵埃,消失在晨霧裡。
餘下的禁軍護送陸聽晚回城,知春裡客人與往常一般接踵而至,陸聽晚不在,店鋪上下都是風信在打理。
洛雲初昨夜來知春裡尋她,得知一夜未歸,又憂心忡忡去了農莊遲遲不歸,也無口信遞回,怕是出了事,奈何城門落鎖後便派不出人去打探消息,隻能緊着開城門的時辰去農莊探知。
到了農莊才得知陸聽晚昨夜亥時前便回了城。
無奈他又隻好折回城内,半道巧遇護送陸聽晚回城的禁軍,陸聽晚見着馬車熟悉,與禁軍的人打了招呼,換了洛雲初的馬車。
禁軍得了程羨之命令,直至入城才與洛雲初馬車分道揚镳。
陸聽晚原打算直接去知春裡,洛雲初見她衣袍髒亂,原來常束的冠發沒了,隻用一支木枝随意挽起長發,淡粉的口脂,描得恰到好處的眉。
與他道了原委後,洛雲初才明白事情起因,心有餘悸地寬慰她。陸聽晚卻表現得無事人一般,到了楓林巷口,馬車沒進去,轉過長青街。
陸聽晚扒在車窗,“怎麼不是回知春裡?”
洛雲初上下掃她一眼,“你這模樣如何去得知春裡?還是先去我府裡,沐浴後換套幹淨衣裳。”
陸聽晚原本要拒,可是這個時辰知春裡進進出出不止是來買花的客人,還會有各府的小姐夫人們來試脂粉,思慮再三,她隻能應下。
洛雲初将她安置于一間與自己主屋離得最近的院子,差人燒好熱水,又備新衣,下人們還是第一回見自家公子帶女子回府,女使們談笑的話音落入陸聽晚耳中。
“洛公子帶了一位姑娘回來,此刻正歇在客院呢,咱們公子何時有帶女子回來過?”
“是啊是啊,公子對她還頗為上心,沐浴熏香花瓣都是上等的,既然連知春裡一罐難求的煥顔霜都給備齊了。”
“嗯?”其中一人道,“你這麼說,我倒覺适才那姑娘很是眼熟。”
天樞往人群了喊了喊,“都聚在這說什麼呢?不知公子最不喜下人搬弄是非,若是外邊有好的活計,府裡不為難,想走立刻收拾東西走人。”
那些女使立刻噤聲。
待一個時辰過後,重新整裝的陸聽晚又恢複男子裝扮,由天樞帶至洛雲初屋子。
屋内爐子煮了茶,又上了些膳食,陸聽晚落座洛雲初對面。
洛雲初往她盤子夾了塊糕點,眼眶裡裝着疼惜,“你一夜未歸,我在知春裡急壞了。”
陸聽晚先喝了口熱茶,帶着劫後餘生的惬意,“昨夜也是驚險,那些人本不是要我命的,陰差陽錯碰上正被人追殺的韓近章,這才被卷入險境裡。”
“在破廟躲了一夜,天亮才敢下山,這才得了禁軍的護送,”說着她拍了拍自己胸脯,“你瞧,這不好好的坐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