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裡是去往城西商會大院的方向,偶有幾隻寒鴉飛過屋檐,落在枯木上。
陸聽晚瑟縮脖子,這個時辰街道早已罕無人迹,程羨之走在前邊,陸聽晚步子緊随其後,恨不得并排走,礙于窄巷,又不敢過于表現出來恐懼。
她怕的不是鬼神,隻是不知程羨之到底做什麼,若是被人發現,打鬥起來,又無人支援,程羨之憑一身孔武大可逃命,可她呢?
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不得給他當靶子用,忽而身後的步子沒了聲音,程羨之轉過去,見陸聽晚不動了。
倪着她:“怎麼不走了?”
“若是打起來,大人不會丢下我吧?”陸聽晚小心翼翼開口。
暗夜将他一張輪廓的清冷掩蓋,聲音穿透有力,“你當我是蠢的嗎?光明正大從正門去?”
“走後門也有被發現的風險,我一不會武功,二不會輕功,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無優勢,若是被人發現,大人說我該如何自保。”陸聽晚說,“除非大人能護我安全。”
“我這小命,還不想那麼早交待在這,況且,您為何非得帶着我呢?”
程羨之擡頭望月,估摸着時辰,不能再耽擱了,言簡意赅道:“第一,我不會棄你不顧;第二,帶着你,我自有我的理由;第三,你若不去,就隻能留下你的小命,你大可再權衡權衡,不過我沒有太多時間給你思量。”
“如何?”
陸聽晚小臉煞白,這煞星當真不講情面,見他不好相商,又換了副臉,“我也沒說不去啊,隻要大人不棄就行。”
步子自覺往前邁,程羨之讓她走前邊,陸聽晚虛得很,四下寂靜,她隻能找着話茬,“知春裡這幾日的花被人包圓了,是不是大人您背後替小民牽了京都哪位貴人的線,竟這般大手筆。”
“這不正合你意?”程羨之冷冷說。
“合我意?”陸聽晚思索須臾,果然是這人良心發現,替她在程羨之面前說了話,那位活閻羅才訂了花去讨公孫雪歡心。
“果然。”
“果然什麼?”
“果然如京都傳聞所言,這位程仆射對公孫小姐用情至深,可謂海枯石爛,矢志不移。”她學着苗大娘在茶樓講秘聞時的語氣。
“京都裡都是這麼傳的?”
“是啊,韓大人不是程仆射的得力幹将嗎,這都沒聽過?”
程羨之瞥過她頭頂,若無其事地咳了幾聲,不再作答。
行至商會大院,程羨之倒是有種輕車熟路的作勢,抓着陸聽晚的手從西苑高牆一躍而上,又穩穩落地,幾乎是須臾,她隻覺身軀騰空一瞬間又尋回落腳點,好不真實。
眼前陌生的院落靜得詭秘,她不禁往身側的人貼近,壓着聲音:“大人,如此闖人院子不好吧,我,我是良民……”
“闖都闖了,再出去就不算闖了嗎?”程羨之還怪有耐心答她。
陸聽晚警惕着,生怕四周驟然跳出護院,當場識破二人。
說到底她仍是沒想明白,程羨之為何要帶她來。即便是調查案子,大可不必拉上她這麼個外人。
沿着牆根往院子走,陸聽晚越發覺得不對勁,這商會大院的格局為何同府宅如此相似,倒像是居住的府邸。
陸聽晚心生疑惑,“這商會大院布局為何跟民宅相似?”
程羨之壓低聲說:“這不隻是商會大院,還是孫桂的府邸。”
原是如此,可為何商會選址會是孫宅?
眼見陸聽晚定然還要再問,程羨之率先說:“孫桂是商會副會長,早幾年工部改建城西房屋時,商會樓便拆了重建,自那時起商會暫定在孫府,凡是有關商行生意往來者,都得經過孫府。”
“可城西改建早幾年前就完工了啊?”陸聽晚不解道。
“這你都知道?”程羨之冷不丁問。
陸聽晚撓撓頭笑道:“原先在楓林巷找鋪子時有所耳聞。”
“不對”,陸聽晚再生疑惑,“改建完後為何不直接搬回商會新址?”
程羨之說:“那是因為商會新樓宅遲遲未批下來用,故而各行翹楚便隻能到孫府商談生意。”
“那這孫桂府裡随便出去個人,都是能在京都靠經商營生的。”陸聽晚不由感慨。
“為何這般說?”
“但凡能抓住一絲這裡聽到的消息,自然就能靠這些秘聞做自己的買賣,又或是将信息半真半假賣出去。”
“還有嗎?”程羨之難得贊許的目光看向她。
陸聽晚點到為止,她不想再揣測了,說多錯多,免不了他再懷疑自己。
程羨之察覺她的心思,也未逼迫的意思。
二人穿過後院,到了書房,自打入院後程羨之便能精準摸清府内的每處院落,又能完美避開府衛巡邏,如此之順。
陸聽晚便知他事前定是細探過的,想到此處,原本害怕被人發現後棄她落跑的想法才徹底消滅。
書房内沒有掌燈,房門落了鎖,進不去。程羨之還沒掏出袖針,陸聽晚不知何時已解開了鎖。
程羨之深眸裡透着幾分訝異,便看見陸聽晚一臉驕傲地說:“小時候夜晚會偷偷溜進書院看書,小事兒。”
二人悄摸入了書房,書房内一股熟悉的熏香,陸聽晚一時半會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