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璃以手格開她。

裟羅起初還對蕭璃抱有幻想，經過昨夜，有了心儀對象，也嫌她老，還很無趣，并不十分情動。

她渴望那個溫暖的懷抱，那雙有力的手臂，以及少女甜蜜的體香。

蕭璃雙手死死揪住衣領，“罷了罷了，随你，且看你本事。”

裟羅打着扇子出門。

她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她留下的那株小藤，面條仙子好好埋進土裡種起來了。

不過在那之前，她想四處走走、看看，這仙家地界，她還是頭一次來呢，四處都新鮮得緊。

以前住在山上，聽小妖怪們說，外頭有個滌天宗，是天下第一宗門，幾千年的曆史，什麼妖魔鬼怪都往裡收，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拉去種地，倒很适合她。

小小浩氣門，地沒幾畝，架子大得很，禁妖律令十幾條，還揚言說什麼格殺勿論。

裟羅離開觀星閣，嗅着風裡的人味兒，朝學堂去了。

仙門學堂，大分為内門和外門，外門弟子資質不高，除了特定的日子去學堂上課，平日都閑在自己的小屋，隻出門種種谷子，打理藥田。

相比，内門課業緊張，還常有比試考核，打雷下雨也不休息，學習十分艱苦。

是以，整個浩氣門人味兒最足的，除了内門學堂，再沒有第二個地方。

遠遠，裟羅見校場上，小人娃三兩一隊，持劍打打鬧鬧，嘿嘿哈哈，好不快樂，她蹦跳上前。

見有生人靠近，衆弟子初時警惕，繼而想起自己身在門派，有掌門和諸位長老庇護，到底是孩子，紛紛投來好奇視線。

牽星君娶妻的消息早就傳遍，裟羅滿身妖氣毫不遮掩，腰間還挂了塊流光溢彩的星隕石——那是牽星君為方便她四處行走所贈信物。

她的身份并不難猜。

衆人目光彙聚，交頭接耳，這般妖娆風情，仙門并不多見。

被人圍觀，理所當然的事，誰讓她長得好看，裟羅坦然以對，視線好奇掃過衆人。

人的模樣，除個别出衆，在她眼裡都差不多，她對氣味更為敏感。

女孩是香的，果香花香，還有藥香混合着肉香。公的卻很臭，老的少的，臭味各不同，她團扇蓋住自己半張臉，忽感到無趣，早知不如直接去找小面條。

這裡的氣味甚至不如人間，這些所謂修道之人，欲念尤其深重。

“不好玩。”裟羅轉身要走，身前卻倏然橫出一柄長劍，攔住她去路。

女孩也不盡是香的，比如面前這位，手下許多妖命，因此極臭。

可說是女孩……

裟羅定睛一看，她可不年輕了。

“老雞婆，攔我做什麼？”

來的不是别人，正是浩氣門二長老，蒲采英。

蒲長老頭戴蓮冠，身披得羅，腳踩雲履，是一名坤道。

她面龐窄削，顴骨凸起，雙腮下陷，雖為修道之人，卻滿身兇戾，原本還算清秀的樣貌顧盼間竟透出幾分邪氣。

這家夥一看就不好惹，裟羅初來乍到，按理說，應當閑靜少言，夾着尾巴做人，盡量避免紛争，直到站穩腳跟。

可她并沒有長尾巴，自然就不用夾起來，伏低做小更不是她的處事風格。

裟羅一見面就張嘴罵人，蒲采英本就不是善茬，聞言大怒，手中長劍化作一柄雪白拂塵，她擡臂便要打。

“你敢？”裟羅不躲不閃，雙手叉腰，豐厚本錢撞向她。

被撞個趔趄，蒲長老後退半步穩住身形，目光落在她身前。

她的裙擺層層疊疊，夠扯好幾床蚊帳，胸口布料卻吝啬得很，日光下大片雪白，幾乎晃瞎眼，還挺着腰繼續往前送。

女人香氣四面八方撲鼻而來，令人晃神，拂塵半空垂落，蒲長老匆匆忙忙别開眼。

這是試探，她的反應暴露她，清心寡欲道姑打扮，漂亮女人随便一撩就亂了陣腳。

裟羅了然，更為得意，挑釁逼近她，“怎麼，舍不得。”

“不知廉恥。”蒲長老語聲冷酷。

“裝模作樣。”裟羅冷哼。

蒲長當即決定不跟她多糾纏，命她速速離開校場。

“刀劍無眼，你身份特殊，胡走亂走，要是受傷，掌門怪罪下來，連累衆人。”

她沒有親傳弟子，内門弟子諸多課業她一人安排考校，責任重大，也難怪她如此謹小慎微。

裟羅心覺好笑，“我是要走，可你不許，攔下我，又趕我走，好不講道理。”

這個老雞婆，無非見她是妖，有意刁難，想也不想就來招惹她，誰知一下就被她撞破内心龌龊。

哼，沒這麼容易善了。

不過校場人多，誤傷确實不好，裟羅話雖如此，并不多留。

蓮步輕移，腰肢款擺，樹下蓦然回首，她纨扇半遮面，嬌怯一笑。

蒲長老拂塵搭袖，目光膠着許久。

走出老遠，确定四下無人，裟羅施術清潔周身。

她靜坐在路邊大石，安心等待片刻，忽然彎下腰，手攏在唇，對着石崖邊垂落的一挂迎春花小聲說話。

日光濃烈，花藤金燦燦，小花簌簌搖曳，好像有千萬張小嘴在回應附和。

“去吧。”

裟羅言畢，起身離開。

花語随風，遊遍山崗。

結束午後課業，蒲長老離開校場，朝居所方向徐徐而行，面色平靜，卻幾次忍不住擡頭，望向主峰觀星閣。

她的香好特别，分花拂柳一場短暫觸碰，竟浸染得滿身，腦中揮之不去，是那一颦一笑，一舉手，一投足。

聲色皮囊，粉紅骷髅，蒲長老心知那極有可能隻是妖女術法，還是難以做到心無波瀾。

出神之際，耳邊傳來嗡嗡蟲鳴。

初時遙遠，辨不真切，蒲長老側耳傾聽，正疑惑，不過片刻那蟲聲就到了眼前，看架勢竟是沖着她來的！

她心中大駭，拂塵亂舞，已經來不及，蟲霧如網，兜頭而下。

裟羅停在樹下，借開在崖邊的一朵杜鵑，看山道上黑袍老雞婆抱頭鼠竄，被馬蜂叮得一顆腦袋腫成兩個大。

她笑得東倒西歪，“哈哈，快活！快活！”

漫山遍野，草木精靈，跟随她語聲簌簌搖晃，歡快鼓掌。

笑夠，她臉蛋紅紅似三月桃花，格外嬌柔燦爛，蹦蹦跳跳往蘿蔔坑找她的面條仙子去了。

“哼，老雞婆，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