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新院子?”南枝呆呆地問。
雲團訝異道:“殿下沒告訴你嗎?前幾日殿下就派人打掃浮光院了,今日正好收整利落,等着姑娘搬進去呢。”
南枝眨了眨眼:“浮光院?”
雲團見她這疑惑的模樣,拉着她就往外走:“奴婢想着殿下會告訴姑娘,便沒多說。浮光院可比這廂房好多了,地方寬敞,景色也好,緊靠着後院的園子,離公子的竹影院也近,走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隻是府中人少,好些年沒人住過了,便派人多收整了幾日。”
南枝聽着,方才的不安一掃而空,擡腳跟着雲團離開。
浮光院院中栽了幾株花束,澄黃豔紅豔粉擠在一塊,張揚又熱烈地盛開着,一旁還擺了幾個瓷缸,碧綠荷葉遮掩下,依稀可見幾隻指尖大小的紅鯉搖擺着魚尾,吐出水泡。
南枝剛進去,圓眸頓時生出光亮,新奇又興奮地左右張望着,又将指尖伸到澄澈水中逗弄紅魚圓鼓鼓的腦袋。
雲團道:“姑娘到裡面看看,布置得如何。”
她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進到房内,裡面僅是隔間就比整個廂房大,拐角綴着琉璃珠簾,中心放着冰瓷盞,處處沁着涼爽的風。
南枝驚歎一聲,直接趴在榻上,暢通地舒了口氣:“好舒服。”
雲團撿起被丢在地上的球杖:“姑娘怎麼拿着球杖?”
南枝耷拉着眼皮,臉頰埋到柔軟被褥中,悶聲回道:“我要學馬球。”
“馬球?那姑娘學的怎麼樣了?”雲團随口問道。
南枝将臉埋得更深了些,甕聲甕氣道:“還行。”
“那便好。奴婢記得公子以往也玩過幾次馬球,每逢開春就會去馬場轉上幾圈,可威風了。”
南枝聽着,騰地站起來,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道:“陳涿也會馬球?”
雲團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一驚,呆呆點頭:“對、對。”
她剛想擡腳卻又停住了,垂首,嫌棄地捏了捏身上汗烘烘的衣裳,快聲道:“雲團,我要沐浴更衣。”
夏日的天總是昏沉得很快。
陳涿剛從府衙回來,眉眼冷沉,雙眸漆黑而淡漠,端坐在桌案旁翻閱堆疊的奏疏,可往日一看便能靜心凝神的古籍奏疏,此刻卻成了催出燥意的阻礙。
他捏着紙張的指尖微微泛白,目光飄忽地落在黑團上,良久沒有翻動一頁。
“陳涿——”
一道似細軟棉花,又如枝頭沉花,酥麻春風的聲音蓦然響起,飄在沉寂又冷然的屋内,鑽進了他的耳邊。
他擡睫,正巧對上房門前鑽出的那個腦袋,眼尾彎彎,唇角翹起,笑意鮮活又盎然,還帶着一絲谄意,直勾勾地對上他的視線。
少女穿了身脆青衣裙,身姿亭亭像是抽條而出的柳樹,繁複衣袖被鮮紅襻膊綁起,露出一截白瓷似的小臂,細嫩指尖扒在門框上,歪着腦袋露出笑意,張着水潤紅唇輕柔地喚他的名諱。
陳涿怔了瞬,心口積郁的燥意蓦然間消失了,鴉黑又細密的長睫輕輕顫動,眸光輕晃避開她的視線,平靜道:“白文怎麼将你放進來了?”
南枝小步踱進去,一直到了他的桌案旁,語氣綿長:“陳涿——”
陳涿指尖發緊,索性将紙張放下,沉眸看她道:“什麼事?”
南枝讪讪笑了聲,眼珠一轉,先真誠誇贊道:“陳大人果然神機妙算,聰慧過人,我還沒開口就知道我有求于你。”說着,她小步走到陳涿身旁,指尖輕捏起他的袖口,好聲好氣地問道:“聽說——你會打馬球?”
陳涿眉尖稍挑,從喉間輕嗤了聲:“怎麼?想讓我教你?”沒等南枝開口,他又淡淡道:“顔明硯今日教的不好嗎?怎地又來尋我了?”
南枝将他的袖口攥緊了些,笑容愈發谄媚:“他怎麼能和你相提并論呢,滿京都再尋不出比陳大人還要善良好心的師父了。”
他擡手,握住搭在自己袖口的手腕,溫熱混雜着清甜馨香,染滿了掌心,幽深眼眸徑直盯着她,緩慢道:“南枝,我可不是什麼善良好心的人,若教你,自是需要報酬來換的。”
南枝躊躇着,下意識摸向腰間,空落落的,連個錢袋都沒有。
她目光閃爍,滿臉心虛,雇朝中大臣幾日定是需要不少銀子,到時她若付不起,欠了工錢,陳涿一怒之下不會真将她抓進大牢吧。
她咽咽口水,剛想後退卻因腕上力道動彈不了,可憐道:“我沒銀子。”
“我不要銀子。”陳涿語氣平靜又沉穩,朝她露出一抹淺淡的笑:“隻需你幫我一個小忙。”
南枝微眯起眼盯他,總覺得他用心不良,另有陰謀,可垂眸見着眼前男子眉眼清冽,朱唇漆眸,嘴角隻輕揚,便褪去了面上所有冷意,似是從書頁中跳出的男妖精,會掐凡人的心。
她愣了瞬,竟鬼使神差地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