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昭音做事向來隻圖個新鮮,三天一過便失了趣味,轉而喜歡上旁的。顔明硯沒在意,隻心不在焉地“哦”了聲,敷衍道:“那你快點。”
他懶散站着,眸光随意投向遠處,高束墨發微晃,绯色錦衣被風刮起,飄在青綠草地上,像是生在盎然草叢中的招搖豔花。
陳涿和南枝并未走遠,待遠離了那三人,隻能見到模糊的身影時,便停了腳步。
南枝早已迫不及待,見他停了連忙湊近到绯馬身旁,擡手輕摸那墜着光滑绯毛的馬脖,又滿眼期待地看向陳涿道:“我能上去了嗎?”
這馬比昨日府中那匹矮了許多,不需旁人攙扶,她就能很順當地爬上去。
陳涿将引繩将手上繞了圈,見這馬是被全然馴服過的順從溫和模樣,這才松開引繩,又查看了下腳蹬和馬鞍,便朝她道:“上去吧。”
南枝得了答案,飛快地踩上腳蹬,小心翼翼地坐穩在馬背上,她握緊缰繩,輕輕勒了下,馬匹立刻從鼻尖呲了聲,又踩了踩馬蹄。
和昨日束手束腳的感覺很不同,她一人坐在馬背上,握着缰繩,眼前盡是空曠又遼闊的原野,好似輕夾馬背就能前行。
她眼尾彎彎,唇角高揚,發間墜下的細珠流蘇在陽光映照下散出熠熠光輝,滿臉神采飛揚的喜意:“陳涿,你能拉着繩子,帶我走一段嗎?”
陳涿擡睫看她一眼,沒去拿那缰繩,眸光定在她身上道:“把手給我。”
南枝愣了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猶疑着伸出了手。
掌心稚嫩卻還留存着些細小的劃痕,鎏金光線映照着,似也蒙上了一層光亮。
陳涿眸光微深,拉住那手心,快速翻身上馬,坐在了她後面。
寬闊又溫熱的胸膛瞬間包裹住了她,脊背毫無保留地貼在他身上,一雙臂彎繞到她的前面,緊緊地包裹住她,甚至能感受到在耳畔冒出的氣息。
南枝耳垂浮現紅意,眼神飄忽,隻覺處處都不自在。
陳涿輕夾馬背,勒緊缰繩。
瞬間,駿馬微垂馬首,身體向前傾,如同竄飛箭矢般奔跑在草地上。
脆青衣裙成了浮在半空的錦綢,裹挾着身後飄揚的玄衣,一起翩跹舞動,繪出各種弧度。
南枝身體劇烈晃動,撲面而來的夏日涼風使其有一瞬間茫然,待見到四周快速閃過的景色後,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縮緊了身子,閉上了雙眼。
陳涿垂首,近乎快要貼上她的耳垂,啟唇道:“被人牽着引繩,永遠也走不遠。”他抓住她的手掌,将其放到缰繩上握住:“隻有自己握住缰繩,決定速度方向,才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側眸,下巴垂在她的肩處,徹底貼上了她的側頰,輕聲道:“南枝,睜眼。”
駿馬飛馳,哒哒馬蹄聲清脆又快速地響動着,踩過冒着嫩芽的淺草,漫無目的地奔跑着。
南枝濃密又烏黑的眼睫緩慢顫動着睜開,雙手緊緊握住了那根缰繩,颠簸的搖晃感讓她隐隐難受,可很快她就适應了,好奇地望向燦爛光輝籠着的前方,握住缰繩的指尖用力,調整前進的方向,感受從臉頰飛過的清冽。
她好像摸到了風。
不知何時,控制缰繩的另一雙手收了回去。
另一邊,王凝歡站在幾匹馬旁,心不在焉地應和着話,眼睛卻不自覺落在遠處共乘一馬的兩人身上,神色愈發黯淡失落。
顔昭音問了幾句都沒得回應,皺眉才見着王凝歡失魂落魄地瞄着遠處,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去拽顔明硯的袖口:“哥,你覺得這匹馬怎麼樣?”
沒有回應。
“哥?”顔昭音眉心深深擰起,湊近些:“哥?哥?你想什麼呢?”
顔明硯雙手抱胸,一臉煩躁,站在原地不動。
顔昭音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哥——你傻了?”
顔明硯被喚回了神,皺眉看向她指的那匹馬,這才答話。
這邊,南枝全然沉浸了縱馬疾行的趣味中,眼眸湧出鮮亮的光彩,什麼也沒察覺,待反應過來時,已經走了很遠。
她一驚,連忙勒緊缰繩,慢慢地停了下來。
垂首,看向獨自攥緊缰繩的那雙手,她眨了眨眼,胸口的心砰砰亂跳着。
陳涿翻身下馬,漆黑眼眸仰着,落在她紅通通的臉上,雲淡風輕道:“做得不錯。”
南枝反應過來,激動又興奮地看向他:“我終于這麼快就學會了,真是太厲害了!而且在馬上時,我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這麼快就掌握了要領,駕馬跑了這麼遠!陳涿我是不是你教過最有天賦的!”
隻教過一個學生的陳涿沉默,在她期盼的目光中遲疑地點了點頭。
南枝更得意了,捏緊缰繩,決心尋幾個人炫耀一番,很快她就将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三個人身上,道:“陳涿,我再騎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