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舒晴有些尴尬,又補充道:“您儀态特别好,看着像藝術家。”
舒晴這麼一說,梁偉傑也注意到,常年做家務的人總是彎腰低頭,就算身形瘦,肩膀也會有些内扣的,背也不會特别直。可師母卻纖細挺拔如一枝青竹,師妹的話并不是恭維。
張澤鑫這時開口:“喝完咖啡,我帶你們參觀一下家裡。”
老師發話,幾個人把剩下的喝完,跟在老師身後認真觀察起這個家。
主卧是私人空間,不方便看。其他地方張澤鑫都帶着學生們轉了轉,尤其是書房。
家裡各處都很幹淨,井井有條。唯有書房比較特别,桌子上疊了一些文件,像是随意放的。書櫃裡擠滿了各種專業書,都是法律類的大部頭,讓人看了頭痛。
有一層的書籍大約不常翻動,書前放了幾張合影。左邊照片上張澤鑫穿着博士學位服,笑得非常燦爛。中間是參加學術工作坊的合影,梁偉傑認出正中的一位,是法律界的大咖。右邊則是些張澤鑫和學院領導同事的合影。
整個書房仿佛老師的私人領地,貫穿了他的學生時期和工作經曆。沒有看到任何師母的東西。
此刻黃宜貞正在廚房準備晚餐,舒晴還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又問了一次:“老師,師母以前是做什麼的呀?”
“哦,她是個舞蹈演員。”張澤鑫平淡地說。
“難怪,”舒晴恍然大悟:“這麼有氣質!”随即又問道:“那結了婚師母就不再跳舞了嗎?”
張澤鑫不以為意:“舞蹈本來就是青春飯。演出又要在各地飛來飛去,十分不穩定。女孩子結了婚,當然還是要以家庭為重。”
舒晴心裡替師母惋惜,但瞥到老師的臉色,不敢再多嘴。
梁偉傑卻想,可以在各地演出,師母的水平一定很好。他幾年前看過一位十分驚豔的舞蹈演員的演出。這位演員當時很年輕,可惜後來不知什麼原因銷聲匿迹,再也看不到她了。
一直沉默的何曉月突然說道:“可如果師母跳得特别好,就這麼待在家裡也有點可惜吧?我看有些舞蹈家四五十歲都還在演出的。”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張澤鑫回應道:“四五十歲還能在舞台上演出的演員,必定有人替他打理好了家裡。要是男演員就罷了,女演員還要生兒育女,照顧小孩,怎麼平衡?男人在外全力打拼事業,女人在家安心相夫教子,幾千年來都是這樣,這是最穩定的模式。”
幾個女孩心裡都不認同,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再說話。
這種沉默的團結張澤鑫顯然感受到了,又不好咄咄逼人,此時看向場上的另一個男性,希望在梁偉傑這裡尋得認同。
梁偉傑說道:“我父母以前都是老師,也都做得不錯。後來我媽為了照顧家裡就把工作辭了,專心做全職太太。”
“你看,”張澤鑫很滿意:“所以把你培養得這麼好。”
“可我弟初中讀完就不讀了,自己跑出去打工。我妹妹學習也一般。如果從成材率來看,我父母其實是虧了。尤其是我媽,她原本可以是個好老師的。”梁偉傑接着說道。
張澤鑫一時被堵住,頗沒面子。空氣凝滞了兩秒,張澤鑫僵硬地撂下一句:“我出去打個電話,你們随便看看。”就出門了。
舒晴見老師出了門,朝師兄吐了吐舌頭。沒想到師兄這麼勇,敢直接怼老師。還是拿自己家的事堵到老師說不出話來,爽!
何曉月和薛媛也覺得神清氣爽。
梁偉傑卻沒多高興。他不喜歡講自己的家事,慢慢踱步到書櫃前,打開随意看看。
見師兄不說話,氣氛又安靜下來。薛媛提議:“六個人的飯菜也不少,要不咱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三個女孩一窩蜂地走了。
梁偉傑獨自在書房裡,看到書櫃最邊緣的角落裡放着一個淺綠色的細長圓筒,很淡雅的樣子。
好奇打開,發現裡面是一張卷起的演出合影。
一衆演員中,梁偉傑一眼看到師母,在第一排的中央,穿着芭蕾舞服,高貴典雅如白天鵝。
舞台上方寫着劇院的名字和演出的劇目。照片的左下角的日期是三年前的秋天。
梁偉傑蓦然想起自己剛來北京念大學時看過的第一場舞劇,《小美人魚》,南風劇院,10月7号。
就是這個名字,就是這家劇院,就是在這一天。
當時的座位在後排,演員的臉雖然看不清楚,可女主角那輕盈靈動的雙臂幻化出萬千風采,讓梁偉傑印象深刻,也讓他為之後再也看不到她的演出而感到惋惜。
他記得那位女演員的名字,蕭霖。